物資依舊是極其匱乏的,每人每頓只能分到一份咸菜和一碗稀粥,任誰都是吃不飽的。
葉天澈每天都在沐暮回來之前就吃完了東西,沐暮看著他遞過來的碗里,兩份量的菜和滿到碗沿的粥,也不多說什么,默默喝完。
盡管這樣,夜以繼日的工作,營養(yǎng)的缺乏,她的身體還是迅速的消瘦下來,葉天澈每每站在她身后,都能看到她的背影單薄的不成樣子。
一天,睡到半夜,他突然輕輕起身,掖了掖沐暮的被角,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個吻,穿好衣服拿著放在角落里的一把銹跡斑斑的獵槍踏著月光出了帳篷。
白天的時候聽當(dāng)?shù)氐膸讉€男孩子說,這附近的山上有野兔出沒,若是能打到一只給沐暮補(bǔ)補(bǔ)身體該多好。
他趁著夜色,動作狼狽的爬上了山。在山上摸索著尋了大半座山,一直快到天亮,別說兔子,連兔子毛都沒找著一根。
走不動了,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腳。
突然,遠(yuǎn)處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一個大樹樁邊上,葉天澈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似的振奮起來,可惜現(xiàn)在他所在的位置并不便于射擊,不敢冒險,他躡手躡腳的慢慢移動位置。
架槍,上膛,對于槍他并不陌生,因為這是唯一不算太耗費(fèi)體力的一項運(yùn)動,再加上一直極好的視力,從小他對于射擊就有一份熱忱。從小跟著爺爺,各種各樣的槍支他都玩過,當(dāng)然獵槍也不例外。
正瞇了眼睛瞄準(zhǔn)時,那只兔子仿佛意識到了危險,飛快的轉(zhuǎn)了個身往另一個方向逃跑了。葉天澈追上去“砰”的放了一槍,可惜打偏了,幾厘米。
他的心功能只有二級,并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yùn)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兔子消失在叢林黑暗之中。
沮喪的垂下了頭,天就快亮了,再不回去沐暮醒來看不到自己肯定會擔(dān)心的。
收拾好心情,下山。
剛走到帳篷里,就見到沐暮已經(jīng)轉(zhuǎn)醒,其他人還在沉睡,葉天澈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比劃,“怎么不多睡一會?”
沐暮摸摸他的臉,冰涼冰涼的,仔細(xì)一看還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霜,她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替他暖暖,奇怪,“怎么這么涼,你去哪兒了?”
葉天澈低頭拿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搖頭,微笑,示意她放心。
沐暮見他不愿多說,也不再多問,只是強(qiáng)調(diào),不要去做危險的事情。
葉天澈乖乖點頭,眼神專注的看著她,不擁抱不親吻,只是靜靜看著,一室淡然,歲月靜好。
第二夜,照舊徹夜不眠的去狩獵,照舊空手而歸。
終于在第三夜,葉天澈抓住了一只野兔。兔子是被打中了腿,不算大,但葉天澈卻高興的跟中了樂透似的。
他把沐暮從睡夢中叫醒,圍了火堆興奮的烤兔肉,因為是第一次烤,烤了大半天兔肉才被烤熟,雖然有些燒焦了,但還是看得人食欲大增,香味濃郁,“吃吧,”他把烤熟的兔子遞給沐暮。
沐暮遲疑了一下,撕了一小塊肉塞進(jìn)嘴里,“很好吃,”她贊道,又撕了一塊往他嘴邊送,“你嘗嘗。”
葉天澈搖頭,往后退了退,比劃,我從小不吃這個,你,需要營養(yǎng),多吃。
沐暮放下兔子,一轉(zhuǎn)頭就見他衣服上又破了幾個洞,快步跑進(jìn)帳篷拿了針線就這么縫了起來,她的手指很靈活,動作很快,不到一會就補(bǔ)好了,微低了頭直接用牙齒咬斷了線。
補(bǔ)完了衣服才發(fā)現(xiàn)周圍氣氛有些不對,一抬頭,就看見火堆邊圍了十幾個孩子,一個個吞著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葉天澈手邊的烤兔子。
沐暮回頭,望向葉天澈,笑容有些抱歉。
葉天澈看著她,遲疑了一會,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細(xì)細(xì)把兔肉分給了那些孩子。
分完肉,孩子們鬧著一哄而散。
葉天澈起身,牽了她往黑暗中去。
生氣了?沐暮跟在他身后,笑的有幾分無奈,也難怪,他這般驕傲的人,卻連自己的女朋友都沒有辦法好好照顧,自尊肯定受挫了。
好好安慰一下就好,沐暮用了點力拉住他的手,說我沒關(guān)系的,我都這么大的人了身體肯定比一孩子好不知多少,少吃點東西不會怎么樣的,再說你每天都把食物分給我一半,我一點都沒挨餓真的。
葉天澈抿緊了唇,站在黑暗中頭也不回。
沐暮只好繞到他前面,搖他的手臂,難得的撒嬌,說,別生氣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葉天澈伸手,一轉(zhuǎn)身嘆了口氣把她攬進(jìn)懷里,又推開,比劃,我沒生氣,只是心疼你,我真沒用。
沐暮笑,抱緊了他,說你很好,真的,你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她移開了一些距離,仰著臉沖他笑,有些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睛,說這樣吧要不你讓我咬一口?
沒想到他當(dāng)真捋起了袖子,露出小臂放在她嘴邊,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沐暮愣,隨即張嘴,狠狠咬了一口。
葉天澈疼的倒抽一口冷氣,待她松了口一看手臂,一圈深深的牙印周圍隱隱有血絲滲出,不滿的瞪她,你還真咬啊你。
沐暮嗯了一聲,鄭重其事的指了指牙印,說這是我的記號,以后誰要敢再打你主意,你就撈起袖子把這圈牙印露給她看,說你已經(jīng)是有主的人了,而且啊,那個女人還兇的不行。
葉天澈忍俊不禁,卻故意做出很疼很疼的表情,神色委屈,一直往傷口上吹氣。
沐暮不是很相信他,試探著問,真的很疼啊?莫非是下口真的太重?
葉天澈點頭,很小白很純潔的模樣。
沐暮有些愧疚,抬起他的手仔細(xì)看了看,傷口好像真挺深的,拉了他的手臂,說進(jìn)帳篷里去,我趕緊給你處理下傷口。
葉天澈站著不肯動,比劃,不用這么麻煩。
沐暮啊,心想這孩子不是鬧脾氣了吧。
葉天澈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亮晶晶的眼睛里有幾分孩子氣的狡黠,比劃,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沐暮掃了一眼四周,猶豫了一下,還是踮起腳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唇,很輕的吻,幾乎是接觸后就立刻分離開了。
他卻在她想離開的下一秒就摟了她的腰,稍稍用力迫使她貼近了自己,隨即臉迅速壓下,如疾風(fēng)暴雨一般的吻淹沒了她的呼吸和氣息。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第一場雪是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夜晚降臨,潔白,純凈,掩蓋了所有的悲傷和不幸,這個世界,美好的像是剛剛蘇醒過來。
一群孩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葉天澈擠在一堆孩子里,抓了一堆雪揉合成團(tuán),一甩手砸中了在一旁看熱鬧的沐暮。
沐暮瞪了他一眼,往左邊走開了些。
還沒站定,又一個雪球砸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身上,沐暮回過神,看見葉天澈得意的沖她吐了吐舌頭。
沐暮惱了,隨手彎腰團(tuán)了個雪球猛的砸過去,葉天澈的鼻子中招,碎開的雪球血花四濺,有不少落進(jìn)脖子里,冷的他一個激靈,大大的打了個噴嚏。
沐暮哈哈大笑起來,絲毫沒有要同情他的意思,繼續(xù)團(tuán)雪球,繼續(xù)砸他,幾個小孩子平時受了沐暮的照顧,人前人后的叫她姐姐,也加入進(jìn)來一起砸他。
葉天澈腹背受敵,很快扛不住,干脆直接沖過來抓住沐暮,從雪地里撈了一把雪就要往她衣服里塞,沐暮抱了他的腰,嚇到左右閃躲連連求饒,兩個人一時沒注意,被彼此的腳絆住,失了平衡倒在雪地里。
幸好這場雪下得很大,雪地松軟,摔下去倒也不覺得疼。只聽得一陣嘎吱嘎吱的軋雪聲,很柔軟很動聽的聲音。
葉天澈一骨碌的爬起來,把她拉起來,比劃,興致勃勃,說丫頭咱倆一塊堆個雪人吧。
沐暮點頭,說好呀。
于是兩個大孩子在雪地開始堆雪人,葉天澈負(fù)責(zé)搬雪塊,沐暮負(fù)責(zé)堆,弄了半天,孩子只堆出個球。
葉天澈嫌棄她,蹲下來把她擠到一邊去,重新開始堆。
他做的又快又好,身體,頭,手臂,耳朵,輕輕一捏就都成了形,最后撿了兩顆石子做了眼睛,拍拍手上的雪,大功告成。他堆的是個大熊貓的模樣的雪人,似模似樣的。
胖嘟嘟的大雪人站在雪地里,憨實可愛,葉天澈趾高氣揚(yáng)的叉著腰站在它身邊,拍拍它的腦袋,幾個小孩子被吸引過來,纏著葉天澈讓他教,沐暮在一旁看他耐心的教著小孩子堆雪人,伸手把一縷亂發(fā)別到耳后,忍不住莞爾。
晚上的時候,大家圍著火堆邊聊天,葉天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把破吉他,搗鼓了幾下竟然能發(fā)出聲音來,他細(xì)細(xì)調(diào)了音弦,重操舊業(yè),給唱歌的孩子們伴奏。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都伴著音樂打起了拍子。
這個曾經(jīng)被毀掉一切,只剩下悲傷和不幸的地方,第一次又有了歌聲和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