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來的是林希晨,暑假的某日,沐暮接到林希晨的電話,說他下午兩點(diǎn)的飛機(jī)到黎城,提前通知一下讓他們?nèi)齻€去接駕。
沐暮看了手機(jī)上的時間顯示,一點(diǎn)半,這叫提前通知?真想抽死丫的。
三個人火急火燎的往機(jī)場趕,在旅客出口處等了一小會,就看見目標(biāo)人物冒出來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衫,拉鏈敞開著露出里面的白T恤,小小的旅行包被反手撂在肩上,鼻梁上還撐著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個臉。可縱使這樣,沐暮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因?yàn)樗淖呗纷藙荨?/p>
林希晨走路總是不規(guī)矩的,他的步子跨的不大,而且不喜歡走直線,習(xí)慣把一只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里,一邊走一邊左看看右看看,給人一種很不專心的感覺。
他出了關(guān)口,三個人立刻迎了上去。林希晨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們過來,很熱情的沖他們揮手。
他摘了墨鏡掛在胸前的口袋上,伸出手臂想給他們一個熊抱,林荔兒第一個迎了上去,一腳踢在他的脛骨上,然后笑的無比燦爛抱住他,“哥,歡迎回來。”
林希晨只覺得整條小腿都是麻的,面部肌肉扭曲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旁的沐暮笑容溫婉,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差點(diǎn)沒磕掉他一顆門牙,同樣的擁抱,同樣的臺詞,“阿晨,歡迎回來。”
這歡迎方式,也太血腥了點(diǎn)吧。林希晨想,所以當(dāng)丁楚一也朝他伸出手臂的時候,林希晨立刻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咱倆都是男人,兄弟之間就不用這么多禮數(shù)了。“
丁楚一不語,知道他是被嚇到了,卻偏偏起了玩心非要抱他不可,林希晨自知受不起丁楚一一拳或是一腳,滿場跑著直嚷嚷,求他手下留情放過小的,沐暮和荔兒在一旁看著他抱頭鼠竄,笑的直不起腰來。
總之,阿晨,歡迎回家。
林希晨給他們講這兩年的自己在外面的經(jīng)歷見聞,“索馬里是非洲最貧困的地方,那里是個無政府的國度,人民以海盜為業(yè),簡直就像是海賊王誕生的國度對不對?相比之下,有“彩虹之國”美譽(yù)的南非是非洲最為發(fā)達(dá)的國家,非洲那個地方,貧富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對了,南非竟然有企鵝和海豹這類生物,在西蒙鎮(zhèn)一個叫做“漂礫”的小海灣有一個企鵝的自然保護(hù)區(qū),那里的企鵝數(shù)量超過3000只,我是夏天到的那里,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著成群的企鵝,反差大的讓人難以接受。還有,在開普敦半島上有一個海豹島,那個小島周圍的海面上全是海豹,景色壯觀極了!還有鴕鳥肉排,南非的特色風(fēng)味食物,味道很特別。”
“當(dāng)然了,最重要的還是埃及的金字塔,那地方,真的,我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真的,你看實(shí)物和在電視上看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不過說真的,那里真的很熱,一眼望過去全是沙,像連在天盡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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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的自然景觀保存的相當(dāng)完好,連撿個鳥蛋都要申請?jiān)S可證,”說到這里他攤開了手掌表示有些無語,又突然想起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差點(diǎn)忘了非洲人做的木雕和紋石鴕鳥蛋很精致,絕對擔(dān)得起“藝術(shù)品”這個稱號,”他說著把丟在沙發(fā)上的旅行包打開,里面全是一些五顏六色的手工制品,他往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沙發(fā)上,揚(yáng)起下巴道,“這是給你們帶的禮物。”
一陣尖叫和感嘆聲,尖叫是荔兒發(fā)出來的,感嘆是楚一發(fā)出來的,至于沐暮,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發(fā)不出聲來。
“好漂亮啊!!!”一聲遲來的感嘆,沐暮拿起一只鴕鳥蛋,細(xì)細(xì)研究起來。
“太神奇了!”林荔兒拿著一個木雕愛不釋手,撲過去就抱住林希晨,“哥我太愛你了。”
“這么說起來你這志愿者做的跟免費(fèi)旅游似的?”楚一開口,調(diào)侃的語氣。
“胡說!”林希晨很鄙視的瞥了他一眼,拉過沐暮的袖子擦眼淚鼻涕,語氣沉痛,開始?xì)v數(shù)自己遭遇的種種不人道待遇,“這兩年,我吃不飽,穿不暖,感冒了沒錢買藥,中暑了沒人管,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好幾次還差點(diǎn)在槍林彈雨中丟了小命。在那里每半個月才有機(jī)會洗一次澡,半個月啊!”他痛心疾首,“像我這么愛干凈的人,那不是要我的命嗎,不過還好后來習(xí)慣了。”
他一說完,林荔兒立刻湊過去仔細(xì)聞了聞,“果然有一股臭味。”
林希晨甩給她一個白眼,“那是當(dāng)然,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節(jié)約用水的好習(xí)慣,現(xiàn)在不到半個月不洗——”
話還沒說完,丁楚一一腳把他踹進(jìn)浴室,“我說怎么一直聞到一股怪味,好好給我洗干凈了再出來。”一反身,把浴室的門給鎖上了,“給你半個小時,不洗干凈別想出來。”
里面林希晨鬼哭狼嚎了一陣,還是乖乖放水洗澡,“果然還是自己家里舒服啊。”他躺在浴缸里,忍不住感嘆道。
林希晨是個喋喋不休的主兒,每天到處找人聊這兩年在非洲的生活,頭一個星期大家還能理解,到后來,都是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就立馬繞道走。林希晨頗受打擊,于是每天賴著丁家蹭飯,一會兒拿著電腦打CS一會兒坐在地板上玩堆積木,實(shí)在無聊的時候就拉著沐暮一塊打電玩賽車。
“阿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沐暮抽了一“先念書吧,”他不以為意,小心翼翼的再抽掉一塊,“不然我們家那老頭子肯定每天在我耳朵邊念死我不可。”
“那,來H大怎么樣?”沐暮貌似不經(jīng)意的提議,“你看,我哥和荔兒在一個地方,你這只超大瓦電燈泡去了肯定被嫌棄,再說我一個人在那么遠(yuǎn)的地方真挺悶的。”
林希晨故作深沉的考慮了一下,“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我就考慮一下H大吧。”
“滾,”沐暮一個積木砸過去,“在你考慮好之前,回你家啃蘿卜去。”
“別啊姑奶奶,”林希晨急了,立馬狗腿的又是按摩又陪笑臉,“H大就H大,成交。”
這孩子,真是不可愛,好好說不聽非得來硬的,你看,最后受傷還不是自己。沐暮動動脖子,指揮,“這邊的肩也捏捏。”
鬧了一陣,兩個人繼續(xù)玩積木。
沐暮從邊角成功撤了一小塊木頭,想起了什么,看著林希晨,欲言又止。
林希晨最見不得她這幅樣子,一抬手,“說吧說吧。”一邊聽著一邊伸手去動積木。
“去找過天清姐了嗎?”沐暮把玩著手里的積木,盡量溫婉的語氣。
林希晨手一抖,已經(jīng)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積木屋失了平衡,一下子全散開倒在地板上,“啊——倒了。”他頹然的倒下躺在地板上,有些孩子氣的喪氣抱怨,臉上玩鬧的表情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沐暮似是沒注意到他的變化,只是伸手把積木一塊塊撿起來,慢慢的重新蓋,她安靜而認(rèn)真蓋著,等他開口。
“沐暮你這人可真討厭,”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聲音里卻帶著隱隱笑意,只是,是苦笑,“干嘛非得揭人傷疤呢。”
“抱歉。”說是道歉卻也語氣淡到?jīng)]點(diǎn)誠意。
“她有男朋友了,”他雙手交握著枕到腦后,放空了眼神看著天花板,淡淡道,“他們感情很好。”
沐暮剛好把最后一塊積木放好,眼睛都沒眨一下淡然道,“哦。”
林希晨被她一個“哦”氣的不輕,一個仰臥起坐坐起來,“你就這么點(diǎn)兒反應(yīng)?這回我是徹底失戀了,你作為一個人類,不好好安慰朋友就算了,居然還這么一副不管我死活的樣子,沐暮你也太無情了吧。”他說到最后,竟然還帶了些小委屈的情緒。
沐暮被他這故作的小媳婦模樣逗樂了,可是該說些什么呢,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會找到更好的?失敗是成功之母?時間會治愈一切?還是節(jié)哀順變?搜刮了一片腦子里可能用得上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林希晨顯然沒寄希望在她身上,他垂下頭,開始拆積木,再開口的聲音已經(jīng)變的有些悶悶的,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就像她說的,我對她的感情并不是愛情,只是一個弟弟對姐姐的依戀和執(zhí)迷而已。”
沐暮突然伸手拍他的肩,她用了很大的力氣,疼的林希晨不由自主的皺起眉抬頭看她想干嘛,“你是真的喜歡她,”她說的認(rèn)真,一字一句讓人無力辯駁,“我看得出來。”
林希晨看著她的眼睛,心里壓抑已久的難過就這么一下子涌了上來,酸的他想哭,他伸出手輕輕抱住沐暮,下巴抵著她的肩頭,幾乎是喃喃自語一般的聲音,“沐暮,你怎么這么討人厭。”
沐暮嘆了口氣,輕輕拍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很辛苦吧,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
她說的認(rèn)真,林希晨聽了卻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很沉重的那種笑聲,半響,一滴淚滑過他的臉頰,輕輕滴在沐暮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