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晨,我想出國。”某天中午,正在食堂吃午餐的沐暮對坐在對面的林希晨說。
“愛去哪兒去哪兒,”林希晨不以為意,只想著怎么偷偷把她碗里的雞腿偷過來,根本沒注意她在說什么。
“那好吧,”沐暮把雞腿夾到他碗里,“去法國,三年。”她說完,舀了碗里最后一勺飯,收拾了碗筷起身。
“什么?哎你剛說什么,沐小暮,你給我站住說清楚了。”林希晨顧不得雞腿,追了上去。
醫學院有一個去法國做交換生的名額,為期三年,學費由學校負擔,但生活費必須自費,只不過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有很多人爭奪,為表公正,醫學院會在三個月后舉行一場大考核,以實力來定勝負。
“我想換個環境,這是個好機會。”沐暮解釋,沒有一點一時沖動的樣子。
“你若是想出國,我這個暑假就可以陪你去啊,想去哪里都可以。”林希晨不贊成,干嘛非得去做什么交換生,孤孤單單的漂泊異鄉,沒人關心,沒人在意,任何事都只能一個人扛,那日子過的真不是一個“難受”可以形容的。
沐暮笑的柔和,淡淡的柳葉眉也彎起了一個淺的讓人難以察覺的弧度,她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不為別人,只單純的為自己,我到底想追求些什么,后來我想明白了,”她像是放下了一個大包袱一般,“對于醫學,其實我一直在抗拒,本能的抗拒,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想嘗試著接受它,我想當個好醫生,我想救死扶傷,想幫助別人,想給別人希望。去法國,這是個會讓我快速成長的好機會,我不想就這么錯過了。”
她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是很理智的思考,而且這對于她而言,或許真的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林希晨原以為她只是想逃避才離開,所以才出言阻止,但現在見她這樣想,不免心里為她感到高興。
“好吧,既然你都想好了,我會支持你。”他舉起可樂罐,在空中和她的碰了碰。
沐暮拍他的肩,“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我?”林希晨不解,“我最近沒干什么啊。”
“聽說你最近到處在挖墻腳,把你們計算機系的好幾個師兄都給挖走了。”沐暮仰頭喝了口可樂,“你這是在招兵買馬,準備謀反?”
“滾,”林希晨拿手指戳她腦門,“我在外面注冊了個網絡公司,現在正在籌劃,到明年應該就能上市了。”
沐暮并不驚訝,他的計算機才能本就很不一般,高中就能到處賣自己設計的軟件的家伙,到了大學也該弄點新名堂出來了,“所以你把本系的高手全都挖了去,太黑了吧你。”她笑道。
林希晨擺出一個“你懂什么”的表情,“我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同門師兄弟,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
沐暮故作驚訝,“你剛剛竟然連用了兩個成語,而且還用對了。”
林希晨瞅了她一眼,一抬手把可樂罐扔進五米外的垃圾箱里,微微哼了一聲,“好男不跟女斗。”說完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前走。
沐暮失笑,跑過去扔了易拉罐又追上去,歪著頭在他前面倒退著走看他的表情,“阿晨你生氣了?不會吧,你生氣了你要告訴我啊,你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你生氣了呢,我不知道你生氣還是沒生氣那我就可能還會惹你生氣啊,所以你還是要告訴我你到底生氣了沒,你——”
“沐小暮!你再敢說一句話,我就讓你的存在成為過去!”林希晨忍無可忍,開始狂躁。
沐暮惡作劇得逞,看林希晨抓狂的樣子實在可愛,蹲在路邊捂著肚子笑的站不起來。
這次測試競爭極為激烈,沐暮頹廢了這么長一段時間,實在沒什么競爭優勢,所以只能更加努力的學習。
一個周末,沐暮準備去圖書館自習,在圖書館門口遇見了張揚,他挎著書包,似乎也正準備進去。
畢竟還是打過幾次交道的人,沐暮禮貌性的笑了笑,正準備進去時張揚卻一個箭步沖上來擋在她前面,“聽說你也想爭去法國的那個名額?”
沐暮點頭。
“這樣啊,”他撐著手臂摸了摸下巴,“那我不是非得參加不可了。”
沐暮奇怪,“你對去法國也有興趣?”
張揚聳聳肩,“沒有,但我對打敗你有興趣。”
沐暮汗,這孩子,“哦,這樣啊。”說完繞開他準備走。
張揚不高興了,移了兩步又攔住她,“你你你也太不尊重對手了吧?”
沐暮黑線,明明是你一直單方面的要找我麻煩,“那你想怎樣?”
張揚想了想,“上學期你實在頹廢的太讓我失望了,沒有對手的日子實在很無聊,現在你能振作起來我很高興。這次考試就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個決斗,我現在就向你下戰書,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到時候你也不會太丟臉。”
沐暮越聽越石化,到最后不得不佩服起這孩子自說自話的能力,果然是內心很強大的種群。“這個名額我要定了,不想受傷就快點退出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
這回輪到張揚石化了,大腦短路了好一陣他才意識到這是對方在放狠話,跳起來指著沐暮的背影大叫,“你你你竟然口出狂言,咱們走著瞧!”
沐暮嘆了口氣,張揚是去年醫學院的年級第一名,于她而言的確是個不小的威脅,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這小祖宗非得這個時候跳出來湊熱鬧。
“要不我幫你揍他一頓,讓他去醫院住三個月?”林希晨聽完,提議。
沐暮仔細考慮了一下,揮了揮袖子,“此建議甚的吾心,愛卿下去領賞吧。”
林希晨一口飯全噴了出來,沐暮躲避不及,臉和衣服都未能幸免,至此以后,沐暮決定再不在吃飯的時候坐林希晨的對面了,丫的就是一禍害。
有了張揚這個競爭對手,沐暮不敢再放松半點,考試將近,她幾乎是不要命的埋在書堆里了。
三姑娘半夜鬧肚子,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沐暮坐在樓梯間借著昏暗的燈光還在看書,她倚著墻,有半張臉在陰影里看不清楚。
這姑娘,總是讓人覺得心疼,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沐暮的肩,卻聽見她在半睡半醒間還在背一些醫學名詞,無奈之下還是決定叫醒她,“木頭,木頭,回宿舍去睡覺吧。”
沐暮這下清醒了不少,揉揉眼睛,對三姑娘笑了一下,又翻了翻書,“沒事,你先去睡,我把這一章看完了就回去。”
她向來固執,三姑娘也不好再勸,陪她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可躺回宿舍的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怒氣越燒越厲害,都是那個叫張揚的害的,若不是他跑來湊熱鬧,木頭也用不著這么拼命。
晚上十一點,張揚一個人站在H大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里等著,今天他突然收到一張紙條,像是個女生的筆記,約他今晚在這里見一面,其言辭隱晦含羞,似乎是想要告白。
他本不想來的,可轉念一想,一個女孩子這么晚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難免不安全,思量再三還是決定赴約。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他望了望四周,還是沒個人影,正想著是不是被人耍了,一回頭,一個裝垃圾的竹簍迎面飛來罩在他頭上,一雙手猛的把他用力往后一推,他整個人頓時跌倒在地上,然后是一陣拳打腳踢。
來人用的力道倒不算太重,張揚氣結,閃躲著想扯開竹垃圾簍看清那人的臉,卻被看穿,沒成功。又打了一陣,那人似乎解了氣,跪坐在他身上壓制住他開口談條件,“立刻退出競爭去法國的那個名額,否則有你好看。”聲音很奇怪,似乎是用手機錄音后再放出來的。
張揚不答應也不拒絕,沉聲道,“你是誰?我參加那個比賽跟你有什么關系?”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保證退出,我就放了你,否則——”后面這句省略的話包含威脅。
張揚憑著身體上的重量和隱約能看到的手基本確定了偷襲他的是個女的,他轉了轉眼珠,一口答應下來,“好,我答應你。”
那人似乎松了口氣,趁著這個空擋,張揚手肘用力撐著地面,一個翻身反而用身體把那人壓制住,他憤憤的扯開垃圾簍,定睛一看,頓時愣住,“文靈?!(三姑娘的閨名)怎么是你?!”
宿舍里那三個人精說要給沐暮辦個歡送會,老大和小四帶了家屬過來是在意料之中,哪知這次竟然三姑娘也帶了男人回來,沐暮這回徹底被雷到了,因為文靈帶來的那個人,竟然是張揚。
好啊好啊,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張揚那小子原來早就在打三姑娘的主意。
飯桌上,三姑娘坐在張揚身邊含羞帶怯,完全沒有了當日揍張揚的那股潑婦勁。沐暮看著這三對,真好,這下,她也走的放心多了。
明明是給沐暮辦的歡送會,到最后卻反倒只剩下她是最清醒的一個。三姑娘喝醉了抓著她的手不肯放,傻笑,“木頭你以后不要再偷偷哭了好不好?”她苦著臉央求著,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我一看見你啊,這里就難受。”
沐暮只是笑,“我哪有哭啊,是你記錯了。”
三姑娘搖頭再搖頭,抱著她的手臂湊到她耳邊悄悄的說,“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悄悄的去摸你的枕頭,沒有一天不是濕的,你還敢說你沒哭。”
沐暮又哄又騙的把她送到張揚懷里,她也有些微醉,這會兒沒力氣把一個人扛回去。小四這會兒也倒了過來,直嚷嚷著要沐暮抱抱,老大在一旁傻笑著戳她腦門,一直叫“木頭木頭”。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沐暮突然想起兩年前四個初識的女孩半夜躺在學校的草坪上聊天看星星的場景,一轉身仿佛已經是多年以前的舊事。
第二天,沐暮一個人去了機場,頭也不回的踏上了去法國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