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櫟,你又長棋了呢。”老師真誠的贊美道。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靦腆的笑著,清透的眸子里帶著無比的純真。她的生命是簡單的,一如這黑白分明的圍棋。
每次參加比賽,無論大小,宮靈櫟總是會把長長的秀發梳成高高的馬尾,比賽時的她,更喜歡穿黑衣,執黑棋,這與平日的她截然不同。有很多棋友好奇,宮靈櫟的回答讓人驚訝,“棋局對我而言猶如戰場,從中我能感覺到格殺的樂趣,此時的我就如同一個斗士,至死方休。”眾人知道這是真話,就是因為如此才叫人心驚。
一聲槍響,宮靈櫟再與這黑白世界無緣,當她永遠的離開她的親人,離開她的恩師和摯友,當她還來不及說再見的時候,她甚至還沒有學會遺憾。
回憶坍塌在眼前,沐晨驍控制不住的冷汗直流,她的臉色變的和宮靈櫟一樣煞白,因為宮靈櫟不是別人……她就是前世的自己!沐晨驍抱緊顫抖的雙膝,時空一定是混亂了,否則怎么可能會有兩個自己相遇……
宮靈櫟伸出冰涼的手輕撫上沐晨驍的頭頂,“你這樣我一樣會心痛。”沐晨驍反射性的推開那只手,“別碰我,別指望我會相信你。”宮靈櫟又是一聲嘆息,“那就看看我吧,如果我還不是面目全非……”她把長發攏至腦后,一張酷似沐晨驍的臉隱約可見逝去的韶華。沐晨驍禁不住淚流滿面,“你別想騙我,宮靈櫟的左臂有三顆呈三角形的痣……”“你是說這個嗎?”宮靈櫟擼起袖子,雪白的胳膊上三顆黑痣排列有序。“宮靈櫟的生日是12月12日,血型是B型,最喜歡的音樂是小夜曲,最討厭的動物是蛇……你還想確認什么——”宮靈櫟失聲痛哭。沐晨驍心痛難當,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面鏡子,“你不許哭……宮靈櫟從來不會哭泣,你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你要告訴我憑什么我要像傻子一樣在這里陪你哭泣!”
宮靈櫟靠在沐晨驍的肩上,卻忍不住想靠她更近。“跟你一樣,我在這個朝代生活了十七年,只是我還要加上之前的十八年。你比我幸運,你自以為是完整的宮靈櫟,其實我們也只是擁有同樣的記憶而已。”沐晨驍依舊糾結于兩個自我之間,“我不明白……不明白……”“我又何嘗明了,一切都是他的一己私欲。”沐晨驍驚訝道“他是誰?”宮靈櫟稍顯訝異,“看來你還沒有見過他,呵……見與不見又有什么分別?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何會讓你來見我?他不是恨不得我從你的生命里消失殆盡嗎?”沐晨驍更加疑惑,“你這是什么意思?”宮靈櫟露出凄涼的笑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他丟棄的部分,他真正想得到的是你——沐晨驍!”沐晨驍心中有一堵墻,她使盡了全力仍無法將其推到,她不可以接受,不可以接受這被操縱的命運。
宮靈櫟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軀體像蠱毒一樣讓她痛徹心扉,沐晨驍幾乎是在吶喊“告訴我他是誰——”宮靈櫟卻天真的望著她,“你知道嗎?他想要除去我,可是卻對我下不了手,因為這一模一樣的面孔。可是我卻無法恨你,因為我無法恨我自己。”“不要說了,你不是說你就是宮靈櫟嗎?那宮靈櫟的堅強去了哪里?”宮靈櫟無塵的眼眸浸透了憂傷,“我的惆悵是抑制不住的,你的卑微都在我這里,為了你可以快樂的生活,我接受所有前世的傷痛。”沐晨驍抽痛的想哭,但她要忍著傾聽心靈的對話,舌尖被咬破,她的嘴角溢出鮮紅的血絲。“那你為什么會在這兒?”“當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達奚允默,他是在雪山上的千年寒冰里發現我的。”沐晨驍知道她所說的達奚允默就是達奚浣誠的父皇。“那他為什么要把你關在這里?”“他這是為了救我!”“救你?”沐晨驍顯然沒法接受。宮靈櫟慢慢閉上了眼睛,“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像其他嬪妃一樣被達奚浣誠趕盡殺絕,也只有這樣我才終能夠見你一眼……”沐晨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低喃道“宮靈櫟……”像是在喚她,又像是在喚那個遙遠的自己……
宮靈櫟單薄的身軀更加變得沒有生氣,她微闔的雙眼望著沐晨驍的方向,“你……是我嗎?”沐晨驍緊緊摟住她的身軀,她是那么的嬌小、脆弱,“沐晨驍就是宮靈櫟,宮靈櫟就是沐晨驍!”宮靈櫟蒼白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銀發如逝水流落在地,輕輕地,終于歸于絕靜。
第二天,侍衛在鎖秋閣里發現了已經離世的宮靈櫟,按照先皇的遺旨,她被送回到了當初發現她的那個雪山上,千年寒冰做成的冰棺里,一個叫做達奚允默的男人永遠守護著她……
只是三日,沐晨驍便離開了冷宮。她強烈的要求離開達奚國,只是達奚浣誠依舊不許,沐晨驍在做著最后的頑抗。與此同時,炎樹終于下達了命令,全力解救沐晨驍!遙遠的紫離城也終于追蹤到了消息,鐘離夜派上官亞謹帶領三千精銳鐵騎赴達奚國接唯一郡主回朝。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沐晨驍的命運必將掀起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