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規(guī)則形狀的現(xiàn)代建筑,如果是在大晚上的話,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見五彩的燈光一會像鱗片一般由上往下閃動,一會像波浪一樣斜著由下往上推。而被這幢華麗的建筑所包裹著的是一個巨型的百貨廣場,里面的每個地方都能亮到照出人的臉,而每個專柜與專柜之間都有著激烈又隱藏得很隱秘的商業(yè)競爭。
顧心踩著酒杯形狀后跟的高跟鞋,她很是纖瘦,雖然個子是不很挺拔,但給人的感覺氣場很大。她的鞋子在光滑的瓷磚上敲響著上流社會獨有的那種傲視的高貴樂章。歲月沒在她的臉上留下什么痕跡,但是她脖頸間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頸紋卻無時無刻不在透露出她已不再年輕了。
最后,她停留在裝修得奢華的CHANEL門店前。她拉著陸悅言正在發(fā)抖的雙手,很親切地說:“孩子,女人呢,就要學(xué)會怎樣去享受。只有懂得怎樣去享受的女人才會更加得到男人的疼愛。”
“顧姨,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享受?”陸悅言說話的時候舌頭也在打轉(zhuǎn),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不再慌。因為她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莫小奇的離開就等于在將他們之間的鴻溝越扯越大,這么多年來好不容易才得以靠近,她不要自己還沒來得及觸碰就回歸空白。她不要。
“你看你,性子總是這樣急急躁躁的。淑女,其中的一條就是遇事不驚不慌。”顧心優(yōu)雅地拿起一瓶香水放到鼻子聞了聞,然后說:“切勿心浮氣躁。”
“我能不急么?他倆現(xiàn)在又黏到一塊了。”記起上回在醫(yī)院病房里的那一幕,陸悅言心里就平靜不下來。
那天她怒火中燒地當(dāng)場在病房門外將手上的鮮花捏了個稀巴爛。因為她從心底里憎恨宋年華把她這六年來辛辛苦苦建立的感情給弄塌了,她也很不甘心,憑什么自己就只能在坍圮的墻垣下茍延殘喘地看著他們在幸福的彼岸中快樂相擁。
“六年前他們可以分開六年后照樣也可以。”顧心像洞悉一切地拍拍陸悅言的肩膀,并示意店員將她選中的所有東西都打包好,包括陸悅言剛才摸過的那些裙子。
“可是談何容易。”陸悅言先顧心一步走出門店。
“相愛的理由可以是一個,但是分開的理由也可是同一個。”店員已經(jīng)將東西打包好,她們都恭恭敬敬地東西交到顧心身后那兩個站在門外等候的保鏢手上,還在她們的財主走出門的那一刻很有禮貌地說:“夫人,小姐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平價商場里,琳瑯滿目的衣服和鞋子讓宋年華很是眼花繚亂,方甜卻還拉著她一會跑向這家店一會又奔向另一家。
“姐,你試試這個。”方甜拎起一雙十來厘米的高跟鞋在宋年華眼前晃了晃,并很不情愿地被她按坐到椅子上。
“不要了吧。這個…很高誒。”對于宋年華來說,高跟鞋就是變了相的裹腳布,緊緊地將十只腳趾固定住,沒法呼吸,連血液都會不知不覺地倒流了。所以當(dāng)她看到別的女生為了漂亮穿著那些“恨天高”的高跟鞋,連小腿的肌肉都鼓了出來,她好生佩服,但總會覺得還是她的帆布鞋最好。
在方甜的連番轟炮之下,宋年華拼盡全力將腳塞進高跟鞋里。她這邊都還沒站穩(wěn),方甜就在那邊大喊:“姐,走啦。”
“那鞋…鞋怎么辦?”宋年華很開心地邊脫鞋邊跳到方甜的面前。
“不要了。”方甜把手機放回自己的小包里,拖著宋年華就跑。“我?guī)闳€更好地方。
方甜總是這樣大大咧咧地不讓宋年華有反駁說不的機會。
大堂中央的水晶燈很亮,亮到能映照出宋年華臉上的那一抹緋紅。她原地打了個轉(zhuǎn),在她的眼睛里所能看到的都是奢侈豪華的東西,而且每樣?xùn)|西都是她買不起的。
“姐,這邊。”一進旋轉(zhuǎn)門,方甜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不一會宋年華就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卻看不到的本人了。
“你在哪?”因為看不到人,所以宋年華只能靠著聲音傳播方向去找,結(jié)果在一家她看不懂上面的英文字母的櫥窗外發(fā)現(xiàn)了方甜的身影。小丫頭此時正在跟著店里的店員在賣力地說著話。她一進去,就聽到方甜指著她說:“就是她。你們要負(fù)責(zé)將她打扮成公主的模樣。”
“什么公主?”話都還沒說完,宋年華被一群工作人員團團圍住,連拉帶拖地弄進了更衣室,這都不單止,她們還硬是將她塞進一條小size的小黑裙里,搞得她都快無法呼吸了。
這頭衣服剛換好,她就又被人拽進了化妝間。坐下沒多久,一個自稱是國際著名化妝師的人拿出一大堆她以前在倪楚來的桌上見過但卻完全都不懂得有什么用處的東西,又粉撲又刷子什么的。那人快速地在她的臉上涂啊畫啊,有好幾次她都快癢得受不住了,差點就用手去撓,但都被化妝師不留情地打了幾巴掌,所以最后就算眼睛再怎么酸她都得忍著了。
從很久以前,宋年華就不明白為什么大多數(shù)女人總是喜歡花費大把大把的時間,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自己的臉上抹,就為了圖個漂亮?或許是吧。正所謂俗話有道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身為女人的你竟對自己這么地不負(fù)責(zé)任。”化妝師突然做了個很帶“娘味”的動作對宋年華冒出這句話。見宋年華歪著頭聽不懂,他又繼續(xù)轟炮說:“難道你都沒聽說過‘不會化妝的女人是沒有未來的’嗎?”
沒有。在宋年華的經(jīng)典珍藏句子里她還真的沒聽說過這句話,于是她很老實地說沒有。然后還有點白目地問:“是誰說的?”
“臺灣著名主持人,小S。”
原本化妝師還回答得挺有自信的,當(dāng)被宋年華再度反問了個“她是誰啊?”之后,他就一副“徹底敗給你”的崩潰表情,然后他捂著自己的脖子指著旁邊一個染著橘黃色頭發(fā)的女生說:“你…你…剩下的你負(fù)責(zé),我快要瘋掉了。”
這時,一個穿著套裝的店員從外面走了進來,門在她身后快要關(guān)上的那一刻,宋年華瞧見坐在外面沙發(fā)上的那個瘦小身影正打著哈欠入睡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整齊潔白的牙齒配上玫瑰紅的唇彩,剛剛好。
“您真漂亮。”店員邊說邊把一雙帶著閃閃發(fā)亮的水晶的銀白色高跟鞋放到宋年華的腳下,示意讓她穿穿看。
看到高跟鞋,宋年華隨即就收起了笑容,嘴上嘀咕著說:“啊?又是這個。”
銀白色?銀白色。突然間,她想起了昨天的那輛銀白色的小轎車。
在她還差一步之遙就到家門的時候,那輛銀白色的小汽車幾乎是與她擦身而過,她甚至能感覺得到車子滑過她的身后揚起的那股風(fēng),冷冷的,讓她全身都有種不寒而栗。當(dāng)她回過神來,自己已經(jīng)在莫小奇的懷里,而且莫小奇的臉上寫著的盡是擔(dān)心,還有生氣,她從來沒見過莫小奇生這么大的氣。為此,莫小奇已經(jīng)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跟她說過話了。早上出門,他也都還沒跟她和解。
“哎。大概是真的生氣。”一想到這,她不僅很失落地低下頭嘆了口氣。
店員看到她這樣都不知所措,好在方甜推門進來。當(dāng)宋年華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地出現(xiàn)在方甜的眼睛,她“嘖嘖”地感嘆了許久。站在全身鏡前,連宋年華自己都有點認(rèn)不出自個來。但她還是看不習(xí)慣鏡子里的那個自己,總感覺那很虛幻,就像灰姑娘得到的魔法一樣,過了午夜十二點后就要恢復(fù)到本來的面目。
“小姐,那這雙鞋子呢?”在倆人剛要走出店門,一個個頭矮矮的女店員拎著宋年華那雙洗到發(fā)白的帆布鞋問道。
“給我吧。我把這個換下來。”才站了一會,宋年華就覺得整雙腳都不是她的了。十根腳趾都擠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而且重心也都在那,麻痹得她都快穩(wěn)不住腳步了。
“不行。你要穿著現(xiàn)在腳上的這個走。至于,這雙嘛?”聽到要穿高跟走宋年華已經(jīng)在心里喊救命了,看到方甜那一臉壞笑,她想著準(zhǔn)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方甜嫌棄地兩手勾起她那雙穿了很久,就到她都忘了鞋齡的帆布鞋,“咚~”地丟進垃圾桶。
“小豆豆,不帶這樣的。我都答應(yīng)穿高跟了,你還扔我的鞋。”宋年華想要到垃圾桶里把鞋拿回來,方甜一把手抓住她的手,眼神很兇狠狠像是在說:“你要是敢撿,就別說你認(rèn)識我。”
透明的升降電梯里人不多,陸悅言背對著顧心,她正盯著外面的世界看。電梯的速度很快,由上往下不到幾秒鐘的時間。
“如果在戰(zhàn)場上,你背對著敵人,你就只有死。”說話間,顧心已經(jīng)走出了電梯,她立在外面?zhèn)饶樆仡^。
“對不起。顧姨。”陸悅言跟上顧心的腳步,但隨著行走電梯往下方向的那個談笑風(fēng)生的身影,她站住了腳步,雙手握緊的拳頭能清楚地印出她白皙皮膚里的青筋。
“是她?她怎么會在這?”陸悅言想要沖上去,卻被顧心攔截下。她狠狠地問她:“你要干什么?你是要上前去羞辱她還是上前去乞求她?如果是,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站著不要動。”
果然,陸悅言沒跑上去,她就那樣愣愣地站著,直到那個人影消失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