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沙發,喚起太多的記憶,想起當年結婚時一次一次的進進出出家具店,挑來揀去,先是挑花了眼,再是挑到看見家具直接想要暈倒,怎么就是覺得沒打算選家具前滿眼都是不錯的家具,可輪到自己結婚的時候,卻一樣也看不上,只恨不得有人幫自己選了,自己直接嫁進去擎個現成得了。 葉雅清嘴唇牽動,有幾份茫然的笑意瞬間變成委屈和絕望。 程小絹放下盒飯,真是沒有胃口,只要一加班就要吃這個,簡直是太過分了,自己是醫生,知道飲食不當的惡果,但是,真的忙起來,不吃盒飯真的沒有別的可選擇的。 有些發愣,和遠在國外進修的丈夫有著時差,那是個冷靜而且仔細的男人,總是考慮周詳,一定會擔心打擾她休息,知道她白天夜晚的忙碌而不會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真是奇怪。她當時怎么會選擇那樣一個溫吞的男人。 想到葉雅清,有些擔心,電話打過去,一直占線中,真是奇怪,這個時候她會和誰在通電話,除了自己,她似乎沒有其他關系不錯的好朋友? 看一下手表,中午還有些時間,她可以直接過去看看,擔心那個傻女人會不會再做出傻事來。為了一個印天遙,真的是不值得! 門沒有關牢,還有道縫隙,隱約聽得見里面的聲音。 葉雅清的聲音有些高和尖,聲嘶力竭的宣泄。 “印天遙,有本事你讓電話消失,否則,我一樣可以找得到你,我會天天打電話!” 程小絹面色一變,這傻女人在做什么,輕輕一推門,隱約聽到鑰匙的嘩啦聲,低頭一看,原來是一串鑰匙正好卡在門和門框間,所以才會有道縫隙,有幾個鑰匙已經變形,鑰匙環上可愛的維尼熊已經擠得變形且顏色略臟。 這個維尼熊很眼熟,似乎是葉雅清和印天遙談戀愛的時候印天遙特意定了送給葉雅清。那個時候的葉雅清,喜歡看動畫,是個總是微微笑著女孩子,單純,內向,羞澀。 程小絹心中有些酸楚,輕輕走進房間,看著客廳沙發上表情激動,甚至有些猙獰的葉雅清,她正拿著電話,氣憤而故意的挑釁著電話那端的印天遙。 印象中,葉雅清是個不太喜歡說話的女孩子,但,這并不是說她的語言表達能力不好,事實上,她曾經代表學校獲得過高校辯論大賽的最佳辯手。 啪的一聲,程小絹一下子按死了電話,目不轉睛的看著葉雅清。 “雅清,給自己留點尊嚴好不好?!” “尊嚴?”葉雅清冷漠而不屑的一笑,刻薄的說,“所謂的尊嚴是不是讓我安靜的讓出我的位置,把三年的婚姻當成過眼云煙?!” “為他那樣的男人值得嗎?”程小絹盡量溫和的說。 “當然值得,否則,哪里會有那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動了心思?!”葉雅清依然冷漠不屑的說。 “他已經變心了。”程小絹半蹲在葉雅清面前,認真的說,“為了一個已經心不在你這兒的男人,這樣放下身價真的沒有必要。” “哼。”葉雅清鼻子里哼了一聲,微微揚起頭,倔強的說,“也許正如我的婆婆所說,我是個根不正的人,有那樣的爹娘就會有我這樣總有一天會暴露本性的女人。我就是一個市井俗婦!我沒有那樣好的心胸,他變心了,我就該心胸寬大的讓出來,放他自己,所謂的放自己自由是不是?然后,大家各自精彩。是不是?!” 程小絹輕輕倒吸了口氣,咬著嘴唇沉默下來。 “我不會讓他好過!”葉雅清憤怒的說,“當年的誓言他已經忘記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沒理由他現在混得好了,我就得黃臉婆一個乖乖的離開,把這個我親手建成的家恭手讓出,把我的女兒送到別的女人面前,讓一個年輕的女人享受我辛苦營造的一切!” “雅清——”程小絹無力的說,“這世上不只有他一個男人——” “但只有他一個人讓我付出了三年的青春和感情!”葉雅清聲音尖銳的說,“世上只有他這一個男人可以傷了我,讓我不堪!” 程小絹嘆了口氣,葉雅清正在憤怒中,自己不可以直接和她發生沖突,站起身,溫和的說:“餓了吧?我去廚房做些吃的,中午的時候吃盒飯,吃得我現在喘氣都帶著盒飯的味道。” 葉雅清根本不理會程小絹的話,再次撥響了電話。 程小絹長長嘆了口氣,目前沒有別的辦法,要是讓葉雅清一直憋著,一準在精神上憋出病來,她原本就是個不太擅長宣泄情緒的女人,一直溫和略帶軟弱,如果發火可以讓她精神上舒服些,未嘗不可。 反正,印天遙也是個混蛋,罵罵也好,免得他太得意忘形! 進到廚房,看到廚房冷清的可以,水池里還有碗碟沒有清洗,案板上的蔥姜早已經萎縮成干枯的模樣,蒜瓣也長出了芽。 看來,自從那天發生爭吵開始,夫妻二人誰也沒進過廚房。 收拾著雜亂的廚房,聽著客廳里傳來的聲音,葉雅清的語氣非常的尖銳刻薄,很像她的母親——程小絹突然掉下淚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特別特別的難過。 程小絹知道,葉雅清是在害怕,她一直活在不確定中,甚至在和印天遙結婚的時候她也是害怕的,她害怕有一天印母在婚禮后的話會成真,她會真的失去她得到的一切。 當時程小絹自己也在現場,當時在場的有不少人,但大半都是印家的親戚,如果一定要說到身為新娘的葉雅清的娘家人,也只有她程小絹算得上。 當時她原本是要離開的,但因為一些禮錢在她手中,她想要交待清楚再離開,于是親眼目睹了好友當時的尷尬和難堪。 是在奉茶的時候,葉雅清跪在地上,在布置一新的新房里,在眾人酒足飯飽散去后,在大家以為一切圓滿的時候。 程小絹還記得當時印母是如何的刻薄和不留情面。 “我不會祝福你們,永遠不會,你不配做我們印家的兒媳婦,天遙他只是一時糊涂被你迷上,但容貌這種外在的東西,根本不是時間的對手,總有一天,你會后悔嫁入我們印家,會明白你和我們印家不是一種人,你不過是市井俗婦,你身上流著你父母的血,一定會在某一天表現出他們的痕跡,卑鄙無恥,軟弱窩囊,撒潑罵街——” 程小絹突然咬著牙,把手中的碗憤怒的扔進水池里,然后,聽著雜亂尖銳的撞擊和破碎聲,她想要用這種方式阻斷回憶。 “是的,我就是潑婦,你沒說錯,你現在才發現呀!”葉雅清笑著,淚水在臉上滾落,落在嘴中,是微熱而咸澀,“我一直就是個潑婦,只是你是一個天下第一號的大笨蛋,一直沒有發現而已!印天遙,你有足夠的時間后悔,后悔娶了我這樣一個市井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