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月不黑,風不高,但卻一定會是個殺人夜。
月色皎潔,晴空萬里無云,一個巨大的風圈套在月亮外面,所謂“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抬頭看看這風圈,就知道明天一定是個大風天。
尹雄坐在花園中的涼亭里,正喝著小酒,望月賞景。兩個丫環站在他左右兩邊,不時為他空了的杯中添上香醇的美酒,尹雄舉杯不飲,先將杯子湊近鼻子聞了聞,呵呵笑道:“美酒美人美晴空,觀花觀月觀盡風。如此靜夜賞月,怎么一個美字了得??!”
“老爺,好詩句啊?!迸赃叧藘蓚€丫環外,還有尹家的管家,此時聽尹雄來了興致,吟出這么兩句詩來,他立刻躬身湊前,大加贊賞。尹雄聽得心里高興,忍不住哈哈一笑:“尹福,你看這皓月當空,可不正是像我們尹家一般?”
“那是、那是!”那管家尹福連連點頭,“咱們尹家,現在不但是童蒙鎮上最大的家族,就算是在整個東北行省里,咱們也是數得著的。咱們家的少爺,可是觀家三爺的弟子,說起前途來,那可是光明坦途啊。”
“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托了凌家的福。”尹雄點頭微笑,“不然雖然我托表妹,趁著觀家三爺到艮止山脈行獵的機會,推薦他到咱們觀家站腳,并介紹吉輝給他認識,恐怕他也未必會收吉輝為徒。也是吉輝這小子命好,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凌家的事,沒想到卻正說到觀三爺心坎里,結果三爺二話不說,就答應收吉輝為徒,那條件,卻只是帶他去凌家走一趟,嘿嘿,咱們真得要感謝凌家啊?!?/p>
“這凌家也是活該。”尹福哼了一聲,“凌云格那老東西,拿咱們少爺不當回事,竟然縱容他那野種孫子欺負咱們少爺,也當有些報!”
“說到凌家,凌云那個野小子還沒有消息嗎?”尹雄喝了一口酒,夾了一粒花生塞進嘴里,香香地嚼了起來。“那小子不能小看啊,我看將來他必成大器?!?/p>
“那怕什么。”尹福一笑,“咱家少爺可是觀三爺的弟子,將來跺跺腳,整個風天帝國都要顫上幾顫的人物,他一個野小子能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不過不能不防?!币郯櫫税櫭?,“一日不能找到他將他除去,我這心頭上啊,就一日不得安寧。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沒有。”尹福嘆了口氣,“別說是他,前幾天里,凌家的人一夜之間就都不見了蹤影,偌大個宅子就那么扔在那里,連個看管打理的人也沒留,看來是舉家逃亡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尹雄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別人我不擔心,只有凌云那小子……對了,他之前住在什么地方來著?”
“好像是……好像是北邊的什么村吧?”尹福想了一會兒后,還是沒想起來?!懊魈煳遗扇巳ゴ蚵牬蚵牐俊?/p>
“打聽好后,多派幾個人去,好好問問那幫村民。”尹雄一點頭,“必要時,下重手嚇唬嚇唬他們。我想,弄不好他們就知道凌云甚至是凌家所有人的行蹤?!?/p>
“知道了?!币R稽c頭,抬頭看了看月亮外的風圈,心想:“大風天啊,看來行事得趁早,莫半路頂風,可要吃辛苦。”
尹雄端起一杯酒,嚼了個花生米后,慢慢把杯湊到唇邊,剛要飲盡,卻突然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對,他慢慢地放下酒杯,凝神細聽了片刻,卻并未聽到什么異響,不由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暗道:“是我多心了?”
正要飲酒,驀然間,他卻呼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腕一抖間,手中酒杯凌空飛出,帶著破空之音,向著不遠處一片小竹林射了過去,同時開口大喝一聲:“什么人這么大膽,敢夜闖我尹家?”
“你不是正在找我嗎?”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尹雄熟悉的身影,自那竹林的暗影中緩緩走了出來,一對寒光迸射的眼,死死盯住尹雄,卻正是那個令尹雄內心難安的人――凌云!
“你?”尹雄吃了一驚,隨即又是一笑:“原來是凌家的凌云賢侄啊,怎么這么有空,到我尹家來了?只是要來做客,就正大光明地從正門進來好了,偷偷摸摸地翻墻進來,直入我家內宅,卻好似是江湖毛賊的手段,實在令人不齒啊?!?/p>
“尹族長在我面前,還好意思提什么正大光明么?”凌云冷冷一笑,腳步不停,繼續向涼亭這邊走來。尹福仗著有尹雄在身旁,狗仗人勢地大叫起來:“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咱們正四處找你不著,你卻自己送上門來,正好,省得爺爺們費……”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已飛射而來,撞碎了他上下兩排門牙,卻正是方才尹雄擲出的那酒杯。這白玉酒杯撞進口中,令尹福的嘴想張張不開,想合合不攏,只能發出唔唔啊啊的聲音,他焦急地用手去口中摳,卻又摳不出來,疼得冒出一腦門子汗。
“尹雄,你一直在找我是不是?不用你費力,我自己來了。”凌云漸漸接近閃涼亭,緩緩說道:“尹吉輝呢?讓他出來見我,我要為我爺爺,為我受辱的姐姐討一個公道!”
“姐姐?”尹雄冷冷一笑,“凌夢別那小賤人,何時將你當成弟弟過?你還真是夠賤,她當初那么污辱你,你現在還叫得出‘姐姐’二字,不愧是丫環的兒子,真是天生的賤命!”
說話間,尹雄身子一動,人已躍出涼亭,也不多做無用的虛招,實實在在一拳向凌云打來。
在他看來,凌云召集再厲害,也不可能突破坤級,而他卻是艮級上爻,就快達到坎級水平的戰師,不論是從力量上,還是從武技經驗上講,凌云在他面前都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要殺凌云,根本不必費那么多周折,如此直截了當便是。
可他萬萬沒想到,面對他這一拳,凌云竟然不閃不臂,只將左臂一豎一格,便將他的拳頭擋住。
雖然這一格令凌云身子晃動,架勢也被震得變了形,但尹雄卻沒有半點喜悅,而是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不敢相信,這么個坤級小戰師,竟然可以擋得住他這一拳――雖然這一拳他并未用上全力。
就在他這一怔的工夫里,凌云已經將身子站穩,左腰猛地提起,對準尹雄的小腹撞了過去,尹雄慌忙間用左掌一擋,隨后起左腳,對著凌云的頭部踢去,這次這一腳,他卻使上了七分力,速度也比方才那一拳更快。
然而他快,凌云卻更快,他這邊腳未到,凌云便已沉腰俯身,閃過這一腳后,身子向上一挺,伸手抓住尹雄的腿,一個擰腰發力,竟然將尹雄扔了出去,雖然尹雄凌空擰身卸力,將身子調整好,但他四十多歲一個堂堂族長,竟然被這小輩扔出,不論是否摔到,都已算是極為丟人之事。
一咬牙,尹雄怒吼一聲,雙腳在身后涼亭柱上一蹬,人不落地,便已凌空向凌云射來,凌云面色如古井不波,輕輕一躍,自尹雄頭頂掠過,落地后也不回頭,一腳直向后方蹬去,卻險些將落地后猛然轉身,打算攻來的尹雄踢中。
尹雄臉色鐵青,怒吼聲中攻入凌云內圍,一時間拳腿如雨點般狂攻而來,凌云卻并不著懂,那冷靜的表情與尹雄的暴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于拳腳之雨中從容閃躲,不時格擋還擊,一時間與尹雄打成了個平手。
尹福在一旁看得驚訝無比,他想不到,這個凌家的野小子,竟然能與尹家的族長的斗個旗鼓相當。他不由感覺到一陣不妙,想要叫人來幫忙,奈何嘴里塞進了個酒杯,卻無法說話,而那兩個丫環,早嚇得蹲在地上抖成了一團,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就在這時,尹雄于狂攻之中終于得手,一招右腳反掃,正中凌云右大臂,立時將凌云踢得飛了出去,尹雄一招得手,氣勢立時大漲,狂笑一聲:“小鬼,自不量力來送死,可別怪我下殺手!”說著,已向著凌云疾沖而去,五指并攏一處,雙手自左右分別向剛剛站定的凌云左右太陽空擊去。
“送死?”凌云冷冷自語著,突然雙手齊出,手腕向外一翻,竟然將尹雄兩腕緊緊抓住,同時腳一蹬地,借力而起,左右膝蓋輪流狠狠地撞在尹雄胸膛之上,一股強烈的火屬性氣勁,一下撞開尹雄護身的陽木屬性氣勁,尹雄悶哼一聲,向后飛出,勉強落地后,喘了幾口氣才恢復。
“好小子,真有兩下子啊。你怎么知道我是陽木屬性?”尹雄看著凌云,惡狠狠地問。
“兒子是陰木,老子恐怕也是木屬性。”凌云緩緩說道,“因為你們父子都是一樣的卑鄙小人,屬性自然也會一脈相承?!?/p>
“好,我倒要看你能嘴硬到幾時!”尹雄緩緩站直了身子,大吼聲中,一道澎湃的氣勁自體內涌出,在他體外形成了一道有如實質的紫色氣膜。
凌云擺開架勢,身上卻沒有任何氣息向外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