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似乎過去了,秋天到了。尹星天的媽媽在某一個晚上打來電話,
“星天啊,上次的那個富二代你不喜歡,這次我給你找了個靠譜的美女啊,這姑娘,人可真是不錯,你明天去見見!”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換句話來說,就是不是詢問,而是命令。尹星天本來想要推掉,可老媽卻匆匆說了時間地點就掛斷了電話。
老媽就是老媽,姜還是老的辣啊。
尹星天之所以不敢拒絕老媽的逼婚,是因為怕老媽當真不再認他,當初余小滿和他分手,老媽對他都有拼命的架勢。
尹星天也很委屈,明明被甩的是自己,可為什么誰都覺得自己像負心漢一樣呢?
老媽發話,不然就去相親,直到給我找回一個滿意的兒媳婦;不然就去把小滿給我追回來……
尹星天想到這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余小滿看似柔弱,實際上倔強的很……
尹星天打了個電話給余小滿:
“大師,第二波相親怪獸又來了,請幫我算算我能不能安全過關?”
電話那頭的余小滿笑了笑說道,射手座或許有的時間不適合相親,可近乎完美的尹星天是不受這些東西限制的。
掛了電話尹星天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男人的感情就是這樣粗線條,正如拆包裹時不會把外面的包裝留下完整的尸體,正如尹星天聽不出余小滿的聲音里刻意掩藏的苦澀。
在一家東北飯館,尹星天見到了金牛座的沈娟娟。
沈娟娟和別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樣,就拿點菜來說,當別的女孩點或是名字好聽,或是價格昂貴的菜肴時,沈娟娟點的大都是便宜又可口的家常菜,例如什么京醬肉絲,麻婆豆腐一類的。
尹星天想,這個女孩子持家一定很厲害,可是他錯了,沈娟娟何止是厲害,完全就是神一級的人物。
吃飯時兩人就隨便的聊了聊家常或是工作,就在對沈娟娟的好感度累計到接近九十分的時候,尹星天開始領教到了沈娟娟的“厲害”
“你的名字真好聽,沈腰潘鬢的沈,娟好靜秀的娟。人如其名,容貌秀美,性情溫和。”
一般的女孩子聽到這樣的贊賞應該都會開心或是害羞,可沈娟娟直接無感,搞的尹星天一下子很尷尬。
“是嗎,我還覺得不好呢,聽起來感覺很俗,比劃又太多,麻煩死了,……”
尹星天聽后一臉無奈,這個女孩子怎么聽都不像是在搞笑,應該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麻煩吧……
“好了,飯也吃完了,我們現在來聊聊正事吧!”
尹星天瞬間就聯想到了自己還是一個高中生的時候,老師說,“下面開始發卷子,沒及格的統統請家長”時的情景,人也隨之開始緊張起來。
“首先恕我冒昧,尹先生,你一個月的收入是多少?”
沈娟娟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在上面涂涂寫寫。因為聯想到自己的高中數學老師,尹星天也嚴肅的回憶了起來,
“這個不一定,好一點的時候能夠上個幾萬塊,差一點的時候也差不多四五千?!?/p>
沈娟娟飛快的在本子上寫下一串數字,又繼續問道:
“有房有車嗎?”
“有車,房子的話付了首付,每個月有固定按揭。按我現在的收入,可能半年多就能付完。”
沈娟娟沉思了一下,在本子上化掉了一些東西,又重新寫上幾筆。尹星天看不見沈娟娟在寫些什么,按照他自己的推斷,應該是一些數據一類的東西。
還沒緩過一口氣,沈娟娟就繼續發問了:
“如果結婚以后我要你把你的薪水全部交給我,你愿意嗎?”
尹星天真的不懂了,
“為什么?”
沈娟娟扶了扶眼鏡,那動作就和尹星天最害怕數學老師一模一樣,
“首先,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可我覺得什么好聽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我覺得只有拿到我摸得到的東西才是真的。
還有,男人管不住錢的。我算了一下我們兩個的收入,如果只是我們兩個人的話是可以過的小康一些,可是,萬一以后有了孩子怎么辦?
什么奶粉錢,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等等的費用都要算。而且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物價,菜價,油價,停車費都要上漲,只有計劃好了,才能夠保證我們過的生活是好的生活,才能保證要是我們哪天生個怪病什么的不會為了醫療費砸鍋賣鐵……”
尹星天聽著沈娟娟像打機關槍一樣說著,他感覺自己快要吐血了,他開始后悔問這個問題了。
他想起大學才畢業他一同學跟他說,天啊,我算了下,按照現在房價行情和我的工資,我就要一直工作三十年,加上不吃不喝才能買的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
尹星天突然很想把這個同學介紹給沈娟娟,他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可惜他沒有這個同學的聯系方式。
沈娟娟去上衛生間,尹星天感覺像是考完了一場很重要的考試,他感覺他的手心都是汗。
趁著這個時間,他趕緊發了條信息給余小滿,讓余小滿十分鐘以后無論如何要打個電話給他。
尹星天覺得,如果再和沈娟娟交談下去,他很可能會猝死……
十分鐘之后余小滿果然打了電話過來,尹星天借故離開。
余小滿說,金牛座就是這樣,持家絕對是一把好手,可你要她懂浪漫,對不起,下輩子吧。
尹星天想起來就覺得后怕,他無奈的說:
“算了,我感覺我今天晚上都會夢到我們高中數學老師,還是明天去見見表哥給我介紹的那個吧!”
余小滿戲謔的笑了笑:
“不是我說啊,你那表哥本身就是一不靠譜的,他介紹的人能靠譜才怪……”
表哥介紹的女孩子叫做林蔻安,是一個雙子座的小提琴家。
這一次見面的地點有些不一樣,是一個公園。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一個背影,長發及腰。那一段時間網絡上正流傳有關長發及腰各種版本,尹星天從來沒有管過,因為他深知那一句“待你長發及腰”的原文有多美。
再往前走一點,人影漸漸的的清晰起來,不算高挑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抱歉。等很久了嗎?”
尹星天瀟灑上前,前面的女孩子轉過身來,和田甜不一樣的類型。
如果說田甜是精致,余小滿是甜美,那么眼前這個女孩只能用干凈來形容了。
很淡很淡的妝,白色的襯衫和深藍色的牛仔褲。她的眼睛真好看,像黑色的星空。林蔻安揚起臉,落落大方的笑了起來:
“你就是尹星天吧,我早就聽說過你了。我也才剛剛到,我叫林蔻安?!?/p>
尹星天也笑了起來,他喜歡這樣陽光的女孩子。
“KOU是哪一個字?”
“豆蔻年華的蔻哦~~”
“真不錯,很好聽?!?/p>
尹星天由衷的贊嘆,林蔻安伸了一個懶腰,依舊笑盈盈的說道:
“我自己改的,在我十六歲那一年,我父母離婚。我就在想,十六歲是花季啊,是豆蔻年華,干脆就用這個蔻好了?!?/p>
感覺到尹星天想要說些什么,林蔻安馬上打斷了他:
“安慰的話就不要說了,也不需要道歉,他們離婚是因為不開心,不開心就不在一起了,很正常的事?!?/p>
尹星天覺得這個女孩子是真的很不錯,于是笑嘻嘻的說:
“那你原來的名字是什么?”
林蔻安轉過頭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這個是秘密。尹星天本來還想說什么,林蔻安就拉著他往公園深處跑去,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的?!?/p>
尹星天乖乖的跟的林蔻安跑了一小會兒,四周的風景也慢慢的在轉變,從一開始的人來人往變成了此時此刻的荒蕪一人。
尹星天剛想發問,就被林蔻安堵了回去,“噓……馬上就到……”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把尹星天帶上了一處小山坡。
這里差不多已經到了公園的后面,尹星天從來不知道這個公園的后面會有一個小山坡。站上山坡,發現竟然能夠看到這座城市的全貌。
除了在飛機上,尹星天還沒有好好的打量過這一座城市,如今一看,竟然發現了平時沒有注意過的一些東西。
黃昏來了,太陽在城市的那一邊緩緩下沉,這一刻太陽似乎也不那么討厭,她變得柔和且風情萬種了,而這座城市在夕陽金黃色的籠罩下竟然也有了嫵媚的氣息。
涼風掃過,林蔻安不自覺的縮緊了肩膀。尹星天微笑著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林蔻安披上,
“你把衣服給我,你會冷的。”林蔻安抬頭看向一邊的尹星天
尹星天不動聲色的牽起了林蔻安的手,“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去找家餐廳,吃飯?!?/p>
林蔻安看著尹星天笑了起來,繼而點了點頭。兩只手的溫度,似乎能夠融化一切。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我覺得我表哥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靠譜!”這是余小滿收到的短信,發信人是尹星天。
于小滿苦笑著按了刪除鍵,最溫柔的是你,最殘酷的也是你。
再見到尹星天,余小滿心里苦澀,面上玩笑道:
“看看你,渾身上下充斥著‘我戀愛了’的氣息,有那么夸張嗎?”
尹星天淺笑道,“我覺得啊,這個女孩真的很不一樣,我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有時間我讓你見見,你就知道了?!?/p>
尹星天想起今天在山坡上時,林蔻安問自己抽不抽煙,尹星天搖了搖頭。林蔻安又繼續問,那你介不介意我抽煙?
答案當然是不介意,但是尹星天還是問了林蔻安一句話,他問,如果你男朋友不喜歡你抽煙,說你要是抽煙他就和你分手,你怎么辦?
林蔻安想都沒想的回答道,那就分手咯。尹星天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但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想要走進這個女孩的世界。
余小滿苦笑著說,尹星天,你在作死。
“雙子座的人從來不會只有一面,雙子雙子,有兩個思想卻只有一個身體,追求完美,天生殘缺的星座。
或許你今天覺得他們陽光開朗,第二天你就會發現他們消極黑暗。有多光明就會有多黑暗,你確定你能夠駕馭的了嗎?”
余小滿的話,沒過多久便被證實了……
尹星天的年齡不小了,如果合適,或許這次他會結婚。于是,他們同居在一起了……
某一天,尹星天回家晚了,當他推開家門,便看見林蔻安像一個嬰兒一樣蜷縮在沙發上。
尹星天知道,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出現的睡姿,他走上前,輕輕的搖醒了睡夢中的林蔻安。
“怎么睡在這里?”
林蔻安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她有些迷糊的問尹星天,
“你說,我的父母離婚,是我的錯嗎?”
那一瞬間,那一雙眸子平時的光彩都消失了,它們越來越黑,越來越黑,好像要把全世界吸進去一樣。
尹星天心疼的抱緊了林蔻安輕聲安慰。頭靠在尹星天肩膀上的林蔻安笑了……
尹星天感覺到了肩膀上濕濕的,他有些震驚,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林蔻安哭。紅著眼眶的林蔻安輕輕的吻了尹星天,溫柔的,沒有一貪婪的吻。
這也是尹星天第一次看到,來自林蔻安的脆弱。
有一次,兩人在街上聽到林宥嘉的《那首歌》。
“一開始你愛我,后來你放棄我,還要用千言萬語說的委屈,你有多難過……”
林蔻安笑了起來,那笑讓尹星天覺得看不懂……
“你說得對,她確實有很多面,陽光,悲傷,黑暗,消極。她太成熟,超過了一般人的成熟。”某一天,尹星天對余小滿說道。
那個時候,尹星天和林蔻安已經在一起半年多了。“或許我真的駕馭不了她?!?/p>
很快到了圣誕節,尹星天在邀約了很多朋友一起去酒吧,其中當然有余小滿。
看著尹星天和林蔻安坐在一起,或是親密耳語,或是相視一笑。余小滿喝的酒越來越多了
余小滿真希望自己可以醉,醉了,可以一覺睡過去,不再想很多。
可她的酒量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好過,她能夠清楚的聽見身邊的人在說話。
余小滿覺得有一個影子坐到了自己身邊,回頭一看,竟然是林蔻安。林蔻安遞給自己一杯酒,什么都沒說,碰了一下之后就獨自一口灌了下去……
余小滿心里慢慢化開苦澀,之前的“原配”如今倒有點“小三”的感覺……
“他異性緣太好,這就是你離開他的理由嗎?”
余小滿從未向任何人承認過這一點,今天,卻沒有否認。林蔻安癡癡的笑了,
林蔻安說,她在尹星天喝酒的時候,愛上了他,看他拿著瓶子,喉結一上一下的,讓人感覺,很性感!”
余小滿有些疑惑而后了然,愛上一個人,哪里需要太多理由……
余小滿想起尹星天跟她講,“林蔻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找不到任何一個詞能夠修飾或是形容那種感覺,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的”?,F在,她似乎明白了那種感覺。
林蔻安身上的東西,是一種類似可以穿越黑暗的光柱,光柱本身已經和黑暗融合成了一體,但它還是以一種勢不可擋的穿透力來到了你的面前。
你什么都看不到,因為她成為了黑暗的一部分,但你又確實知道她來到了你的身邊,因為她的光柱……
這樣的形容矛盾到了極致,但是用來形容林蔻安卻是極其貼切的,雙子本就是這個樣子的啊。
“你還愛他對嗎?”林蔻安點燃了一支煙,輕聲問道。
余小滿怔怔的看著林蔻安,林蔻安突然笑了起來,又拿來兩杯酒,
“噓……我知道的,來干一杯吧,為了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看著余小滿干完了一整杯,林蔻安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后又幽幽的吐出白色煙圈……
“跟他在一起的半年,我一根煙沒碰過,現在竟然有些不習慣了。和他在一起,我不會抽煙!”
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什么,余小滿問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窗外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煙火,“算了,沒什么。”
林蔻安掐斷了才吸了幾口的煙,回到了尹星天的身邊,一臉干凈的笑容和朋友說笑打鬧,也會在朋友的起哄下和尹星天擁吻。
余小滿看著林蔻安和自己碰過杯的那個杯子,上面還留有她的唇印,空氣中還有她香水的味道,那是一款男士的古龍水,叫做非凡之旅,地上還有她殘留的煙頭,是MORE。
現在也只有這些微小的細節來提醒余小滿,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在第二年的一月一日,林蔻安不辭而別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對不起沒能當面向你告別,我很謝謝你這半年的陪伴,請相信我是真的愛上過你。
可我也曾想過,怎樣才能夠讓愛永恒呢?我想了很久,才得出了結論,答案是在最愛的時候離開……
也許心碎是愛情最美的樣子,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夠在你的心中永恒,但我想,我總會是特別的那一個。
年少時我們因誰因愛或是因寂寞而同場起舞,滄桑后,我們何因何故寂寞如初卻寧愿形同陌路。
對不起星天,再見了?!?/p>
尹星天坐在沙發上恨恨的說,“你說的沒錯,我根本駕馭不了她,但是,她也太神經質了一點吧!”
尹星天想起十二月三十一日那一天,林蔻安約他到他們初次見面時的那個山坡。
站在山坡前,林蔻安對自己說,你從來沒有聽過我拉琴吧,今天拉給你聽啊。
于是悠揚的小提琴聲仿佛從天上流瀉而來,尹星天不懂音樂,他只是覺得林蔻安拉琴的樣子很好看,琴聲很好聽,雖然有一絲憂傷。
或許如果他懂音樂的話,他就會知道,那首是肖邦的曲子,本來是鋼琴曲,卻被林蔻安改成了小提琴版本的,那首透著些許傷感,卻美得讓人沉靜的曲子叫做《離別曲》。
然后他們度過了難忘的一夜,那天晚上竟然下起了雨,電閃雷鳴。似乎連老天都在贊賞著極致的美麗,那種稚嫩的疼痛的美麗。
尹星天現在想來,才覺得昨晚的她撫媚妖嬈,如果肯留心的話,也許就不會在第二天起來對著這樣的一封告別信而不知所措了。
余小滿搖了搖頭,安靜的坐在尹星天身邊:
“她不是神經質,記得有一次你跟我說,你覺得駕馭不了她嗎?
或許她察覺到了,雙子追求完美,她看到了未來,如果你們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們會開始對彼此厭煩。
她受不了那樣的結局,于是她選擇離開,把愛情留在最美的地方,把記憶變成最美的樣子,只有這樣才能是永恒的美。
這就是雙子的極端?!?/p>
尹星天感覺心里一陣酸楚,或許林蔻安的選擇是對的,只有這樣,在往后的日子里,這段時光也都會是快樂的回憶,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只有這一個辦法。
余小滿也望著信件陷入了沉思,純粹的痛苦造就了純粹的美麗,痛至深,愛之切……
所謂凄美,就是通過折磨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錯過美好,達到一種缺失的完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林蔻安,我想這個世界不會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