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我要殺了你！田中，我要殺了你！”
“小日本，我要全殺了你們！”
通往寧城的小路上，走著一個好似瘋了一樣的年輕男人，他一邊走一邊喊，還不時舉起手來做一個咔嚓的殺頭動作，他是趙桿子。
他清清楚楚算了一個帳，鬼子殺死楊桷埡老小一百三十五口，再加上山上打死的民工一共是一百八十一人。這個賬他必須一筆一筆跟日本鬼子清算。
楊桷埡，除了他一家和在外讀書的馬建豪基本是傾巢覆滅。馬家福已去閻王爺那兒報道，不知馬建豪是否知道，趙桿子于是想，先去給馬建豪報個信。
趙桿子這是第三次去寧城。第三次，他趙桿子已經不是以前的趙桿子了，他身上穿著常石匠留在家的衣服，背上的花布包里除了一柄斧子還有***和甑大貴媳婦給他烙的餅。前兩次，他是為了尋柳柳，是帶著希望去的，而這次，他是帶著仇恨去的。除了馬建豪，他還想找到另外一個人——三本獨夫。
輕車熟路，他走得很快。晌午稍后一點，他來到了城門口。城門口，皇協軍正在狐假虎威地盤查每一個進出的人。他們的身后站著幾個日本兵。
快輪到趙桿子時，他突然看見城門口的墻上貼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臉龐瘦削棱角分明，兩眼細長有神清澈透亮，有如一汪春水。
把我的照片貼城門口干啥呢？狗日的小日本！
“請問這位老哥，那墻上咋回事呢？”趙桿子問前面一位肩上搭著背褡子的中年男人。
“那是日本人要捉拿的人。小伙子，如果看見照片上的人，給提個醒，別讓鬼子給抓住了……哎！咱中國怎么就成了日本人的天下啊？”
“老哥，你看我像那年輕人嗎？”趙桿子指著自己的臉問中年男人。
“你？嗯，有點像又不像……不像不像，這眉宇之間，好像比照片少了一些英武之氣，還有這臉龐。”中年男人說著，從背撘子拿出筆墨，在趙桿子右臉頰輕輕一點，笑著說：“這就更不像。這就更不像了。”
趙桿子明白了中年男人的用意，他向中年男人鞠了一躬。
中年男人順利地通過了檢查，現在該輪到趙桿子了。
“叫什么，哪里人，進城干什么？”一個皇協軍嘴里叼著香煙，帽檐歪在一邊，乜著眼睛問趙桿子。
“王家灣人，馬六子，進城投奔親戚……”
“走吧走吧！”乜眼不耐煩地揮揮手。趙桿子過關了。
進了城，趙桿子發現街上的氣氛和幾個月前他來找柳柳大不一樣了。行人步履匆匆神色嚴峻，好像大難臨頭一樣。不時還遇見巡邏的日本士兵。
這是咋回事呢？他滿腹疑慮。
也許找到馬建豪就一切都清楚了。他想。
走到民生路，他看見街上到處貼著花花綠綠的標語，上面寫著|：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小日本從中國滾出去！
團結起來一致抗戰，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
“快跑，日本鬼子來了！”他一心看標語，沒提防日本巡邏兵向這條街來了，紛沓的腳步聲從他身邊啪啪啪一響而過，一個年輕婦女見他不動，就提醒了他一句。正好，他旁邊幾步遠有一家旅店，就疾步走了進去。
“客官，里邊請。”店主人以為他住店，很熱情的招呼他。
“不，不不，我不住店。”趙桿子急忙擺手。
店主人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她見趙桿子跑進屋子眼睛卻沒離開過街面，就湊上來說：“躲日本人吧？這日本人可厲害呢，昨天在這打死幾個貼標語的年輕人，說是什么地下黨。”
“標語？這標語就是他們貼的？”趙桿子腦海里立即浮現出幾個年輕人和日本士兵搏斗的模樣。
“不是，這些標語是才貼上去不久。我看見了，是幾個女娃子。”老太太很神秘地說。
“女娃子？女娃子也干這個？”趙桿子驚奇的不得了。
“是啊，是啊，她們一些人放哨一些人貼，貼完就跑呢！“
“真了不起，真了不起。”趙桿子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街面已經恢復了平靜，老太太的話突然讓他想到了柳柳。如果柳柳在身邊，父子兩一起殺鬼子那該多好啊。他感嘆到。
連日來，仇恨充盈了他的大腦，使他一度把柳柳拋之腦后，今天，老太太的話勾起了他對女兒的無限思念。
寧城師范到了。
門衛換了一個人，不是他上次看見的那個老頭子。
“站住！你找誰？”。他和上次一樣，低著頭就往里闖，滿臉橫肉的門衛將他攔住了。
“我找馬建豪，他家出了點事，我來給他報個信。”
“他是你什么人？”橫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冰冰地問。
“他是俺少爺，我給他家扛活。”趙桿子看見橫肉的樣子，心里就直冒火，但他知道，要找到馬建豪，就必須忍著。
“我勸你還是滾吧，不然皇軍來了，你吃不了兜著走。”橫肉一邊說一邊用手往外推趙桿子。
“你放我進去，你放我進去，不見著少爺我回去交不了差。”趙桿子掙扎著，試圖說服橫肉。
“乘我還沒發大火，滾吧！”橫肉一點不講情面，還是一個勁往外推趙桿子。趙桿子被推dao鐵門外了。
“等等，這位大哥你等等。”突然一個身穿學生裝的女學生叫住了趙桿子。
趙桿子聞聲把身子轉了過來。一個身著白色短衣黑色裙子的姑娘大步向他走來了。
姑娘出了鐵門，拉著趙桿子走到大門旁邊，問：“大哥，可以告訴我馬建豪是你什么人嗎？”
“你可以幫我把馬建豪叫到這里來嗎？我有很重要的急事要告訴他。”趙桿子央求女學生。
“大哥，什么事那么急，可以告訴我嗎？我可以替你轉告。”
“不行，這事得我親口告訴他！”
“大哥，實話告訴你吧，馬建豪已經離開學校一個月了。”
“你說他不在？那他去哪兒了，他爹的仇難道他不報了啦？”趙桿子這下真的急了。
“他爹怎么了？你快告訴我。”姑娘突然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了趙桿子的雙臂。
“他爹被鬼子殺了，我們全村的人都讓鬼子給殺了，遭天殺的日本鬼子，我一定要殺了你！”說到鄉親，趙桿子眼前出現了一具具白骨。
“小點聲。”姑娘伸手捂住了趙桿子的嘴，同時本能地往四下里一看。
“大哥，那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這下輪到姑娘心聲疑慮了。
趙桿子于是給姑娘把事情經過給姑娘復述了一遍。
“那你打算怎么辦？”姑娘問趙桿子。
“還能咋辦，給鄉親們報仇。是我連累了……”
“快走，我們到那邊說話。”幾個皇協軍把槍橫在胸前，歪歪唧唧地往學校這邊來了。女學生趕緊拉著趙桿子轉到巷子里去了。
“大哥，我會把你的話轉告建豪的。如果有人問起你是不是認識馬建豪，你最好說不認識，這樣省得給你添麻煩，以后你再也別到這里來了。”姑娘打算讓趙桿子離開了。
“咋了？馬建豪咋了？他可是我們楊桷埡幸存的唯一獨苗啊。”
“你看見門口那滿臉橫肉的家伙了吧，他是日本人的狗，專門來監視進步學生的。日本人要抓馬建豪。”
“一定不能讓日本人抓住馬建豪……”
“放心吧，他們抓不到他的，他去那邊了.”姑娘神神秘秘地說。
兩人在巷子里嘰嘰咕咕了好半天，直到巷子口響起了腳步聲，兩人才從巷子里走出來。
和姑娘分手后，趙桿子特意去寧城各處轉了轉。他雖然目前還不具備找佐佐木報仇的條件和機會，但他必須知道佐佐木究竟住在啥地方。
他到館子買了幾個包子，一路啃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天快黑了，才走出寧城城門。
出了城門，趙桿子直奔下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