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陳達明一早就出現在了公司,還給每個人都帶了一件小禮物回來。像陳達明這種有情調的副總,知道跟手下的每個員工都拉好關系,確實是不可多得的。
羅菲看到小美拿著一支小口紅笑得很開心,這個膚淺的小女孩,每天就知道打扮和傳播八卦新聞,什么都不懂,難怪別人也把她當做個擺設看,隨便糊弄一下就行了。羅菲看看陳達明送給自己的那一份禮物,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一張小小的圓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瓷白光潔的皮膚,扎著一對羊角辮,穿著一條粉紅色的小裙子,真的很像羅菲小時候。羅菲的電腦桌面上,放著一張自己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的。陳達明上次指導她寫材料的時候,就看過這張照片。羅菲相信,陳達明一定是按照這張照片給她挑選的禮物。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心里暗想,她的禮物,不一定是公司里面最貴的,但一定是花費了陳達明最多心思的。
自我暗示的力量是很強大的,這么一想過后,羅菲就好像比公司所有的人都有了一點優越感。徐子龍拿著陳達明送給他的一個剃須刀,走到了羅菲身后,悄悄捅了她一下,輕聲道“你說陳總是怎么了,出趟差回來,給整個公司都帶禮物,這得花多少錢啊。”羅菲白了他一眼小聲道“土包子,就知道錢,別人陳總在意那一點嗎,這叫感情投資,做老板都要學的,讓手下人死心塌地為你干活。”徐子龍擠擠眼,壓低聲音道“我看不見得,其他分公司也沒有老總這么搞過,我看八成是老陳看上公司的一枝花沈甜甜了,反正他老婆也病了那么多年了,他一個人總得找個女人吧。你看他送沈甜甜的那支小香水,那可是限量版呢,應該是這些禮物里面最貴的吧,其實陳總可能就是想送她一個人禮物的,又怕弄得太特別了不好,我們說不準都是沾了她的光呢。你再看看你這個破陶瓷吧,怎么跟別人比去,不能吃不能用的,擺著都嫌占地方。”
說著還撥了撥羅菲桌子上的那個瓷娃娃,羅菲很生氣,狠狠打了徐子龍一掌,徐子龍一咧嘴,捂住手背大叫“你謀殺親夫啊”,惹得辦公室的人一陣狂笑。羅菲卻笑不出來,她被他的一番話,瞬間從天上打到地下。剛剛還在沾沾自喜,認為陳達明心里有她,現在卻直想哭。沈甜甜是九零后小美女,大專畢業,去年剛來公司,聽說老爸是個不小的官兒,家里挺有背景的。沈甜甜不學無術,什么活都不會干,但勝在年輕,長相甜美,一嗓子林志玲一般的娃娃音,能把人嗲出毛病來,公司的好幾個小伙子都圍著她轉,義務幫她干活。羅菲不相信陳達明會看上這樣的女孩子,但她斜眼一瞧,沈甜甜桌子上,正放著那只小香水,三宅一生淡香精,羅菲知道,那小小一瓶要上千,是她平時買不起的牌子。男人啊,再怎么看著有深度,還是喜歡這膚淺的東西。羅菲輕嘆一聲,心里一陣酸楚,再看桌子上那個瓷娃娃,都好像沒有剛才那么可愛了。
剛吃過午飯,羅菲正準備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就接到了孔佳的電話。孔佳在電話那頭有氣無力地說“菲菲,從昨天接走我到現在,周倉山都沒跟我正經說過一句話,我昨天回到家,就一口氣把冰箱里的雞屁股全部扔掉了,冰箱都臭死了。周倉山一言不發,臉黑得跟炭一樣,我突然覺得心好累。”羅菲道“他又發什么神經,不是說好不吃的么。”孔佳道“說歸說,昨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現在就是氣我這個身體不爭氣,弄得他媽媽都不能安心呆在這里。周倉山是孝子,老太婆的一句話,他能記恨我很久的,不知道前幾天他媽媽在這里的時候,又說了我多少壞話。”羅菲道“不要理他,他冷他的,你玩你的,下個周末我們一起去唱歌,叫上我姐,好久沒去玩過了,快憋死了。”
孔佳道“你姐哪有心思去唱歌啊,她比我活得還累。”羅菲道“你說也真是,我姐的婆婆本來就是那種自私自利的小人,能做出那些事也正常。你那個婆婆以前和你好得親媽似的,那么多年的感情了,現在也說翻臉就翻臉,一點不為你著想。”孔佳道“菲菲,人情有時候就是薄如紙,不要說婆婆了,就我跟周倉山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一定能走到什么地步。我覺得你其實真不要急著結婚,結婚也沒什么好的,就是多一些人干預著你的生活罷了。”
羅菲一笑道“結婚是沒什么好,但不結婚就是大大地不好,你看我媽那個張牙舞爪的樣子,我再不結婚,她恨不得把我掐死。”孔佳輕嘆一聲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幸福,等你以后結婚了,說不定會羨慕現在的生活的。我們都像沒頭蒼蠅似的,跟著別人的腳步亂竄,工作、結婚、生子,到頭來還是沒活明白,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人這一輩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羅菲有些傷感,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孔佳,現在說什么對孔佳來說都毫無意義。眼看就要到上班時間了,羅菲就對著電話說“別想那么多了,都要成哲學家了,眼下的日子就好好過,走好每一步,問心無愧就行了,結局是什么無所謂。星期六,我請客,我們去堂會唱歌,不見不散,有什么不開心,吼出來就好多了。”
掛了電話,羅菲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那個瓷娃娃,瓷娃娃睜著一雙大大的黑眼睛,仿佛在看著她。羅菲的心一直不能平靜。她忘不了孔佳剛才失望的語氣,她想起以前在宿舍樓下的寒風中站兩個小時等孔佳,卻毫無怨言的周倉山。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和孔佳,還有李夢婷在一起去爬山時許的愿。她用手指輕輕刮著瓷娃娃的臉,柔聲說“你能告訴我嗎,人這一輩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