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振難得的臉紅了,急忙說道:“殷將軍別誤會,別誤會,老郭絕對不是這樣的意思。”
殷雨辰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如此,還請郭將軍幫幫忙,替我挑選三百名士兵就是。”
總算弄清楚了殷雨辰的來意,郭元振原本提起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可是他還是想要殷雨辰出點丑,似乎武人遇到文人,又或者是文人遇到武人,多半都是要奚落對方一下的,當初武將劉仁軌拜相,也受到了裴炎等人的恥笑。眼珠子輕輕一轉,郭元振就已經有了主意。
郭元振熱情的帶著殷雨辰來到訓練場選人,有意無意的說道:“聽說殷將軍昨晚以一敵三,打敗了來歷不明的刺客,飛刀神出鬼沒,今天能不能展示一下給我們看?我們佽飛軍的那些小家伙們,一個個都眼高于頂,要是殷將軍露兩手,肯定會懾服他們……”
殷雨辰知道他是故意坑害自己,自己什么時候會耍飛刀了?只不過當時搞不清怎么回事,自己也沒有過多解釋,于是張仁愿就以為殺死刺客的那兩把飛刀是他殷雨辰擲出去的,沒想到他居然煞有其事的報給了郭元振,難怪郭元振疑神疑鬼,不肯相信自己是真的文人。微微思索片刻,殷雨辰不動聲色的說道:“郭將軍肯定是聽錯了,我乃一介文弱書生,手無抓雞之力,哪里能展示什么飛刀?難道你們是要我吟詩嗎?”
郭元振微微笑了笑,卻沒有改變主意,他拍拍手,將所有的訓練士兵都集合起來,介紹了殷雨辰的身份。那些府兵都是來自五湖四海,什么樣的人都有,看到殷雨辰文質彬彬的樣子,都忍不住有些奇怪,這樣斯文的將軍,上了戰場怎么打仗啊?有些排列在后面的府兵悄悄的竊竊私語,軍官們過去就是一腳,訓練場才逐漸的安靜下來。
盡管面對五萬多人的質疑,殷雨辰又確實不會功夫,但是殷雨辰的神色,依然是平靜的,看不出絲毫緊張和恐懼來。郭元振察言觀色,越發懷疑殷雨辰是深藏不露,決心今天要將他的老底徹底挖出來,于是叫人拿來一大堆的弓弩,自己親自挑選了一把蛇脊長弓,扣上一枚雕翎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來,義山兄,來,來一把!”
殷雨辰暗罵郭元振的祖宗十八代,這不是故意要自己難堪嗎?居然要自己當著五萬名將士的面表演箭術?唐軍軍用弓分為長弓(蛇脊長弓)、角弓(鷹角長弓)、稍弓(月稍弓)和格弓(鹿格弓)四種,大部分步兵使用的,都是長弓,因為長弓的弓背光滑平直,猶如蛇脊,故又名蛇脊長弓,這種弓性能優秀,也容易上手,但是要玩得純熟,卻不太容易,殷雨辰就算要蒙,也無法蒙過去。這正是郭元振故意挑選蛇脊長弓的原因。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當殷雨辰拿起蛇脊長弓的時候,卻有點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以前曾經熟練玩弄過這些東西,隨意做了幾個動作,也是嫻熟自如。實在是奇怪,自己什么時候玩耍過蛇脊長弓了?隨手拿起一枚雕翎箭,似乎也能感覺到雕翎箭隱藏的殺氣,好像看到箭如流星,輕而易舉的取人性命于百步之外。
“我這是怎么啦?”殷雨辰悄悄的問自己。
郭元振拍拍手,讓各級軍官們都靠過來,欣賞殷雨辰的箭術。左右金吾衛號稱佽飛軍,從來都以箭術聞名,出過不少的箭神。在殷雨辰到來之前,這個位置一直是薛訥的,薛訥又名薛丁山,是原左驍衛大將軍薛仁貴之子,少年俊美,尤善騎射,在佽飛軍中有很深的名氣。薛仁貴去年逝世,薛丁山回家守孝,現在并不在佽飛軍。
旁邊的軍官都暗自猜測郭元振是要殷雨辰出丑,有些人感覺不妥,但是也沒有膽量出來勸阻,有些人卻是故意要殷雨辰的好看,因此跟著起哄。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武將和文人之間的斗爭,無處不在。后面的府兵沒有了軍官的約束,似乎情緒也高漲了不少,好些人都悄悄的涌到前面來,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
“快!把靶子樹起來!”郭元振大聲吼叫著,用力的揮舞著雙手。
幾個軍官將箭靶樹起來,他們幾個對殷雨辰沒有惡意,心知肚明郭元振是要他出丑,于是換了個新兵用的特大號靶子,這靶子是用松木作的,很大很厚,要四個人抬,在短短六十米的距離內,殷雨辰應該不會脫靶。只要不脫靶,也就不會太難看了。如果郭元振還要繼續窮追猛打,雙方恐怕是要結下深仇大恨了。
問題是,殷雨辰根本不會射箭,甚至不會開弓,再大的靶子又有什么用處?
殷雨辰卻毫不慌亂,用力將蛇脊長弓舉起來,鎮定自若的清清嗓子,朗聲說道:“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我今天只是來學習的,哪里敢在前輩們的面前賣弄?兄弟們,不瞞你們說,我對大家的名聲是仰慕已久了,就算我有天大的本領,也絕對不敢在兄弟們面前班門弄斧。”
為維系了一口氣,殷雨辰提高聲音,激昂的說道:“天后好幾次都對我說,佽飛軍的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啊!要是將他們調上戰場,哪里輪到什么突厥、吐蕃耀武揚威,你們早就將他們打趴下了。什么骨篤祿,什么淪欽陵,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只是,佽飛軍是大唐最精銳的軍隊,得留在最關鍵的時候使用,因此,天后故意派我來考究考究佽飛軍的本領,呵呵,其實考究什么呢?佽飛軍的兄弟們,我都是知道的……那個什么,對了,那個張仁愿校尉,那天的表現就足以堪稱我們大唐軍人的模范。要是這樣的模范軍隊再多點,我大唐何懼外來蠻夷?”
演講和煽動是殷雨辰的拿手本領,此時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他的演講聲情并茂,一眾軍官們都被他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殷雨辰又吹又捧的,中間又有輕微的刺激,那些軍官們都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好像慢慢的開始沸騰起來。張仁愿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校尉而已,自認比他厲害的人多得多了,憑什么天后知道他的名字,而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殷雨辰高高的舉起蛇脊長弓,聲音也更加的高亢起來:“我在天后的身邊還不久,對大家的實力卻是非常清楚的,但是,總是有些人,出于某種原因,故意貶低我們佽飛軍的戰斗力。這種人非常討厭,他們就像蒼蠅一樣沒完沒了。我們對付蒼蠅的最好辦法,就是一箭將他干掉。在左右十六衛中,只有我們和射聲軍是以箭術著稱的,大家說,我們能輸給射聲軍嗎?誰能回答我?”
一眾軍官齊聲吼叫起來:“不能!”
殷雨辰微笑著說道:“說對了!當然不能!我們佽飛軍怎么可以輸給射聲軍?但是,口說無憑是沒有用的,只有手底下才能真正發出高下!射聲軍那邊肯定不服氣,我們必須用真本事來令他們閉嘴!今天,大家有什么本領,都要拿出來!看看到底是我們佽飛軍厲害還是射聲軍厲害!”
他突然加重語氣,惡狠狠的吼叫起來:“大家說,有沒有戰勝射聲軍的決心?”
一眾軍官激昂的吼叫起來:“有!”
只有郭元振暗自惱怒殷雨辰狡猾,輕而易舉的就將矛頭轉移過去了,輕輕的一句話,就讓佽飛軍內部產生了爭個高下的心心理,原本是要殷雨辰出丑的,現在倒成了佽飛軍的內部比武。佽飛軍和射聲軍本來就互不相讓,殷雨辰這番話,實在煽動到了點子上。這個張仁愿有些本事,他是知道的,但是如果說張仁愿的本事是最出色的,那也不見得。佽飛軍里面,騎射比張仁愿出色的,大有人在,他們怎么會服氣?
果然,殷雨辰跟著吼叫起來:“大家有沒有信心真才實干的比賽一場?”
下面馬上有人接口:“比就比!有什么了不起!”
“對!現在就比!是驢是馬拉出來遛遛!”
“張仁愿,你過來,我現在就和你比比……”
……
張仁愿莫名其妙的成為眾人攻擊的目標,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苦笑。
殷雨辰鄭重其事的掏出三片金葉子,放在蛇脊長弓的弓背上,神色凝重的說道:“我知道,佽飛軍的兄弟們都是不怕死的,決不貪戀財物。這三片金葉子,是天后賞賜下來的,成績最好的三位勇士,每人將得到一片。兄弟們可別誤會,這可不是用錢來侮辱大家,只是天后的一點點心意。坦白說,這東西不值錢,就是一種榮譽……”
“好!”下面爆發出一連串的吼叫聲。
郭元振內心也是微微一震,對殷雨辰不由得刮目相看了。殷雨辰不過是鴻臚寺行走之人,品級不過正六品,肯定不會有金葉子這么貴重的東西,看來多半是天后給他的,莫非天后真的是派人來摸摸佽飛軍的底細?他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激動,莫非朝廷真的準備派遣佽飛軍上戰場了?
機會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