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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或許我們還沒有墮落

第五章山野的相遇(一)

那所孤零零的房子里,現在住的是一個90后的年輕人。他正躺在被窩里,塞著耳機聽著電腦下載下來的有聲小說。播講人在用陰沉而又冰冷的語氣,津津有味兒地講述著一個兒科的鬼故事:“……冷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姐妹兩個的小屋。妹妹渾身顫抖著卷縮在姐姐的懷里,眼睛直直地看著一下一下被搖晃著的房門。姐姐緊緊地摟著懷里的妹妹,驚恐的眼睛里裝滿了絕望。又是一陣急促的砸門聲,一個陰冷嘶啞的聲音在門外低沉地喊叫著:‘開門呀,快開門呀!’只見一股藍色的煙霧從門縫擠了進來,瞬間幻化成了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向著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姐妹一步一步逼來。啊!只聽妹妹一聲慘叫……”

年輕人猛然拔掉了兩個耳朵里的耳機,警覺地關掉了電燈,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著。夜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動靜。他剛要重新戴上耳機繼續聽那個弱智的故事,忽然門外傳來一些響動,緊跟著就是一陣哐哐的砸門聲。他迅速拿起了放在枕邊的斧子,敏捷地跳起來,站在炕上從高高的小窗向外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手里舉著一塊石頭,正在吃力地砸著自己的房門。他原本以為是山里的野獸鬧出來的動靜,一看是個女人。松了一口氣,坐在了炕上。

這個年輕人名叫楊貴生,同學們送給他的外號叫鬼子。這小子受過一些磨礪,又對鬼文化有點兒癡迷,很有些膽量。不敢說是現在的90后中絕無僅有的,也是極為罕見的。他從小就不怕鬼。十五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墳墓里和死人一起待過三天三夜。他是躲債躲到這里來的。他現在幾乎是走投無路了。他總有一種感覺,或許真的會有一種什么奇跡出現。他正心急如焚地期待著,渴望著。盡管他清楚地知道,這種奇跡的出現完全是自己的幻想,比等待天上掉餡餅的想法還要荒唐。

他坐在炕上心里想著,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大山里,哪來的女人呢?難道真是山里人們所說的狐貍精?又是一陣重重地砸門聲。那兩扇木門很有些年頭兒了,雖然古老但很結實,寬寬的木制門栓桄榔桄榔地響著,比砸門的聲音還大。只聽門外的女人嘶啞地喊著:“救命啊,救救我啊!”

鬼子想:“她或許真是人。她如果是人,那她肯定是遇到災難了。她如果是鬼,人鬼兩界互不相擾,從來就沒聽說過有誰是被鬼殺死的。何況我剛到這兒也沒多長時間,我又沒惹著她,她也犯不著來害我。或許說不定真是自己所期待的奇跡降臨了。他這樣想著,點亮了電燈,提著斧子,拉開了門栓,打開了房門。房門剛一打開,只見一個女人就從外邊摔了進來。鬼子就是膽量再大也被嚇呆了。只見這個女人渾身泥污披頭散發臉色慘白,嘴角上還淌著鮮血。也就是鬼子,換一個都得嚇個半死。

鬼子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馬上想到了報警,但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打消了。這是山里,警察說來就能來嗎?何況現在還不知道她是人是鬼。如果真是鬼,警察來了她消失了,自己就是長一萬個嘴也說不清道不明了。自己攤上的倒霉事兒還少啊!先看看再說吧。

這個闖進了鬼子房間的女人,正是深夜在大山里迷了路的韓冬。鬼子放下了手里的斧子,把門重新關好,插上了門栓。他扶起了韓冬,想把她扶到炕上。韓冬看著炕上干干凈凈的被褥不肯上去。鬼子心里更踏實了。心想,即便她是鬼也是很仁義的鬼。

鬼子對韓冬小聲地說:“一床破被子能值幾個錢!”說著一把把她抱在了炕上,韓冬似乎有了一點精神,想坐著。鬼子聰明,知道她是啥意思,就往她的身后塞了一個枕頭,拉著棉被就要往她的身上蓋。韓冬看著自己滿身的泥污,軟弱地推著鬼子,向鬼子擺著手。鬼子撥開了她的手,把棉被裹在了她的身上。然后端來了一盆溫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韓冬把兩只手泡進了臉盆里,臉盆里的水好溫暖啊!韓冬只洗了幾下,那臉盆里的水就變成黃色的泥湯了。鬼子連著給她換了幾次水,臉盆里的水終于清澈了。韓冬用濕毛巾慢慢地擦著自己的臉,一縷一縷地擦著自己的長發。鬼子忽然發現,這是一個極為漂亮標致的女人,他斷定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可能是人,她肯定是鬼。因為只有鬼才能讓自己長得這么好看,只有鬼才能讓自己如此嫵媚,看著就讓人心疼,因為鬼子現在更希望面前的這個女人是鬼。因為遠離了人世間的局限,會有更為寬泛的自由。因為她只有是鬼,后邊才會有更大更多的懸念,才或許能給自己帶來咸魚翻身的奇跡。鬼子在自己欺騙著自己。這是他強加于人的一廂情愿。

鬼子翻出了自己的一堆衣服,往炕上一扔,對韓冬說:“我在門口站一會兒,你趕快把你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說完轉身出去了。

鬼子站在門口,點燃了一支廉價的香煙,看著彎彎的玄月,心里在自嘲:“楊鬼子呀楊鬼子,你就是躲進了深山也不會讓你消停了!”

同學們送給鬼子的這個外號是褒義的。可以說是對他超強的英文水平的褒獎。他在大二的時候就奇跡般的考取了八級的英語證書。這在他們全校也是絕無僅有的。當然他其它科目的成績也都非常不錯名列前茅。可是這小子命很背,在離畢業還不到兩個月的時候被學校開除了。這在他們的那個家庭,是一件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的一件大事。他打電話騙他的父母,說他已經畢業了,在他上大學的這個城市找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可是要想把這種謊言支撐下去,是需要源源不斷的金錢的。他上大學這四年的錢,都是他父親背著繼母找親戚朋友借的。后來還讓他疑心很大的繼母發現了,和他的父親大鬧了一場,聲言要一把火把父親辛辛苦苦支撐著的小裁縫店兒點了,差點兒要了他父親的命。他跪在繼母面前求繼母,答應繼母大學畢業以后自己來償還這筆債務,這樣才讓繼母勉強平息了火氣。

剛離開學校的那幾天,鬼子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他想,憑借著自己那個八級英語證書,在這個城市找個工作,一個月掙個幾千塊錢不會是啥難事。上大學不也就是為了找個好工作嗎?只要自己能掙到錢,就能把這事對家里隱瞞下來,一切的大災大難也就化為烏有了。可是當他真的到處奔波著找工作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是多么艱難的一件事情。八級的英語證書有啥稀奇的!有的是拿著碩士文憑的高材生找工作都要托人找門路,你一個只有高中畢業證,還是被大學開除的,還要找穩穩當當一個月能掙幾千塊錢的工作,想做這樣的夢難度還是很大的。現在養條寵物狗都講究品種講究血統。你鬼子是老幾,人家憑什么?好在鬼子聰明,明白的早,因為他耽誤不起時間。他要吃飯,睡覺還要有個地方,手機還要上網,還得多少抽點煙,等等等等,離開了錢行嗎?有哪個一分鐘不是靠金錢撐過去的。更重要的是,他既然工作了,就必須每個月給家里寄錢。這是和繼母說好的。是必須的。

清雅夏荷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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