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退休后,天天能睡個大懶覺,盡享“自然醒”的福份,哪知天不亮,就再也睡不著了。凌靜披衣下床開窗,看那西垂的月牙兒閃著奇異的橙黃色,是從未見過的美麗。而絲絲晨風撲面而來,甜甜的,酥酥的,沁人心脾,又是從未有過的通體清爽的感覺。
這樣的狀態下,眼前便有朦朦朧朧的情景幻化出來,竟是陶淵明《歸去來兮辭》的意境。這是凌靜上職大時,最喜歡讀的一篇文章。她還請擅長書法的老師給寫下來,掛在自己的臥室里,每天醒來抬眼就可以看到。此時,不禁脫口而出,輕輕吟誦,對陶淵明又別有一番新認識。
她仿佛看到那寬袍大袖的陶公,飄飄逸逸地站在小船上,也是在這樣的晨曦微風中,逃脫了污濁的官場,奔向溫馨的家居。這時的她和他一樣,實實在在像一只“久在樊籠里,始得返自然”的小鳥呢!
凌靜此時的心境是幸福的,輕松的,安祥的,超脫的,自由的。迷朦中,凌靜感覺陶淵明在向她走來,他那晨風中飄飄的白衣,在她眼前漸漸幻化成一面鏡子,照著自己的時候,感到一種人格的力量在心中升騰。
因崇拜仰慕,凌靜的眼睛有些濕潤,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充實和溫暖。
這時,天已大亮,陽光從未有過的明媚,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全新的一天,當然要全新地過。
打開音響,放她最喜歡聽的《梁祝》。
練功。
隨曲起舞。
背一首唐詩。
練練嗓子。
早餐一杯牛奶一只雞蛋。
先去看望公婆。
再去看望父母。
妹妹已上班去了,她的上中學的兒子正在辦理轉學手續。換了環境,妹妹仿佛變了一個人。凌靜為她精心挑選衣服,重做了發型,一掃過去的憂郁,仿佛年輕了十歲。凌靜還讓邱萍給她妹妹介紹對象,邱萍說她早動手了。局里有個高級工程師,妻子病故,比她妹妹大五歲,各方條件都不錯。而且男方對她妹妹很滿意,說既然是凌靜的妹妹,一定差不了。只要女方沒意見,他更沒什么說的了。
父母正在吃飯,看凌靜來了,就讓她吃。凌靜雖說吃過了,還是陪著父母喝了一碗小米粥。飯罷凌靜和母親爭著洗涮。收拾完了,三人坐在客廳里,泡上一壺茉莉花茶。
母親緊挨著凌靜坐下,手撫mo著凌靜的手,眼圈有些發紅。凌靜不解地望著父親,父親揉揉眼睛,說昨天夜里,把她是親生女兒的事都說了。一句話未了,母親把凌靜摟在懷里,放聲痛哭。凌靜伏在母親懷里,也是大放悲聲。母女倆似乎要將歷經半個世紀的思念、牽掛和委屈在這頃刻間化作淚水傾泄個干干凈凈。哭夠了,母親捧起女兒的臉,笑得合不攏嘴,禁不住又摟在懷里。就這樣,哭一陣,笑一陣,這時父親已躲到臥室里,痛痛快快地流淚去了。
中午妹妹買了一個大蛋糕回來。父親在她上班前,已告訴她對繼母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大家圍在一起,又是吃蛋糕,又是吃餃子,親親熱熱,吃了一頓團圓飯。然后凌靜說起邱萍提親的事,妹妹臉羞得通紅,說一切聽姐姐的。凌靜說:“傻妹子,什么年代了,還讓家人包辦啊!你看不中,誰說也沒用。最近就安排你們見面。”
下午邱萍打來電話,說陳芳明天晚上要請大家吃飯,參加宴會的有:凌靜夫妻、凌靜父母親、凌靜妹妹和高級工程師、馮奇志夫妻、邱萍夫妻和陳芳夫妻。
凌靜聽了心花怒放,因為所有人,都與自己有著特殊的關系,都有一份特別的親情。她情不自禁地對邱萍說:“這頓飯意義可大了,主題就叫‘花好月圓’。”
“別說還真是的呢!你看,我們幾對夫妻都經過許多疙疙瘩瘩,現在都相處的從沒有過的好。你妹妹相親,伯父伯母也是新婚大喜,不是‘花好月圓’是什么啊!”邱萍退下來后,在家里窩了幾天,老公對她格外關心,在旅行社報了名,請假陪他旅游散心,還給她買了一身名牌運動衣。每天晚上,相擁而眠,說不盡的情話。邱萍一開始還不適應,說:“你怎么變化這么大啊!沒做什么虧心事吧?”老公說:“是你變化大啊,以前叫叫喊喊,罵罵咧咧,嚇得我畏首畏尾,大氣不敢出,哪里還有什么精氣神。回到家里,好像進了牢籠。現在你變化這么大,脾氣大不一樣了,我也敢表現表現了。”
“還有一件大喜事呢!”
“還有什么大喜事?”
“上午我和我媽相認了!”
“啊!”邱萍在電話那頭幾乎跳了起來,“我的親娘來,哭得昏天黑地吧?你太幸福了!”邱萍說著,自己竟然嗚嗚哭了起來,不僅因為她們母女相認,也是因為幾十年來,自己不了解凌靜的身世,對她有意無意的傷害,很是內疚。
“對了,還有一件喜事,咱們老局長的親事,聽說也定下來了。”凌靜那天跟老局長聊過后,忍不住告訴了邱萍。邱萍心里容不下事,馬上跑去找老局長,催他辦喜事。老局長開始時還堅決拒絕,后來經不住邱萍軟磨硬磨,就答應最近辦手續。
“是啊!老局長真不容易,正是好事多磨,幸福終于等來了。那干脆把老局長他們叫上,他們都是老年大學書畫班的學員,也是我們同學呢!”
“還有一件奇事,你猜猜,最近哪個老同學跟我聯系上了,而且還是通過網絡呢!都認識一年多了,奇死了。”
“誰?難道是羅賓?”
“不是他是誰!”
“我的娘,你不會和他網戀了吧?”
“戀什么戀,只是敘敘舊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花花腸子啊!你說這世界真夠小的,還有更奇的,那個馮奇志的妻子竟然是羅賓的妹妹,而她妹妹又是陳芳鬧誤會的原因。”
“太奇了,太奇了,我要是作家,非把這事寫出來,編成電視連續劇不行。”
放下邱萍的電話,凌靜又給史東風打電話說請酒的事,史東風說明天正好回局里辦事,一定參加。凌靜然后去美容店做頭發,容光煥發地走在華燈初放的大街上時,不由感嘆道:活著,真好!
這時已是初冬天氣,晚上氣溫驟降,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凌靜裹緊了紅色風衣,大步朝家走去。
作者注:此為長篇系列小說情感世界三部曲之一,以凌靜為主人公,以表現家庭情感世界為主題,書名《婚情》。第二部以羅賓為主人公,書名《世情》,以社會情感世界為主題。第三部以邱萍為主人公,書名《街情》,以街坊鄰里情感世界為主題。
2008年10月18日至11月24日初稿成
2008年12月1日至2009年1月16日二稿
2009年2月12日至2009年3月7日三稿
2009年5月20日至7月16日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