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俐風一回到房里,就打開了電腦。其實她早就累了,想睡覺了。可是,有件事情她必須在睡覺前做。她打開了QQ,大閘蟹正在線上等她。
她趕緊打了一行字:不好意思,剛才有事,來晚了。想好沒有,明天到底什么時間,在哪里見?
大閘蟹很快回了過來:小蝦米,我等你很久了。我想還是到休閑廣場對面的那個肯德基吧,那里環境好,記住,上午九點鐘。
俐風回了過去:好的,我一定到。
關了電腦,俐風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停地猜測著大閘蟹長什么樣。
大閘蟹是俐風在網上交的朋友,他自稱大學剛畢業,有個特殊愛好,想讓網友開開眼界。俐風的網名叫小蝦米,大閘蟹說他這個特殊愛好只想演示給同一家族的人看。因此,他再三邀請俐風和他見個面。
俐風與大閘蟹在網上認識也是由于對方的網名,作為同一家族的人,他們很快連上了線,并且沒過多少時間,便交上了朋友。俐風發現大閘蟹既幽默又不乏深沉,絕對有個性。
雖然俐風從心里有些欣賞大閘蟹,但她對于大閘蟹向她提出見面的事,卻一直猶豫不決。原因很簡單:網絡都是虛擬的,如果感到空虛了,到網上去尋找一些安慰或者刺激,暫時拿來填補一下空虛,也是未嘗不可。但如果把它當成真的,那就很難說了,誰知道會產生什么后果。再加上俐風本人受李玢蕓的“優良傳統”的影響,因此,她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俐風總是在線上對大閘蟹說:同一家族并不一定要見面,我們這樣聊聊也很好。
而大閘蟹總是勸她: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友今日交。人生難得逢知己,你我相識本緣份。這使得俐風一直在思想斗爭,要不要見他。其實,俐風自己也講不清是什么感覺,反正她覺得大閘蟹就像一只真的浸在水里的大閘蟹,讓她透過水面既看清又看不清。
她想來想去,覺得大閘蟹講得有道理,今日有友今日交,不防先把他從水里撈上來,看看他的真面目再說。可是,俐風又有些擔心,如果他是個壞蛋怎么辦,會不會伸出他的兩個鉗子把自己這只小蝦米鉗得粉粉碎,那太可怕了。俐風想了很長時間,最后,強烈的好奇心占了上風,她決定從網縫里鉆出去,看看網外究竟是什么樣的世界。
第二天,俐風準時來到肯德基。肯德基里面很熱鬧,到處坐滿了人。俐風的眼睛把一張張桌子掃描過去,就是沒有看見穿灰衣服看雜志的人,這是大閘蟹事先跟她講好的尋找標志。她再次看了看時間,沒錯,是到九點了。
這時,她聽到服務生在喊她:“小姐,樓上有空位。”她這才想起上樓去。
俐風忐忑不安地走了上去,邊走邊想,他一定在樓上,不知道是好人樣還是壞人樣。她決定先躲在角落里偷看,要是壞人樣,那就趕緊撤,要不是,那就見個面。
俐風上了樓,站在樓梯口張望了一下,樓上人也不少,不過稀稀拉拉還有幾個空位。她看到最里面靠窗那一排,只有一個人坐在那兒,那個人沒有在吃,而在看雜志。沒錯,穿灰衣服的,就是他,他一定是大閘蟹。雜志把那人的臉擋住了,為了看清楚,俐風踮起腳,伸長了脖子。
這時,有服務生向她打招呼:“小姐,請你不要站在樓梯口,會擋別人道的。”
“好的。有沒有大閘蟹?”俐風讓到了一邊,隨口問了句。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里不供應大閘蟹,隔壁飯店里有,你可以到那兒去。”服務生說。
俐風意識到自己說糊話了,她偷看大閘蟹太專注了,于是連忙說:“我不吃,我找人。”
這時,那人正好放下雜志,一剎那,俐風看清了那張臉,端端正正,白白凈凈的,還戴了一副眼鏡,一股大學生的書生氣。
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一張她認為是好人的臉。
俐風邁開步子走了過去,那人也瞧見了她,微笑著說:“你就是小蝦米吧,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俐風也沖他笑笑,說:“大閘蟹,你怎么爬到樓上來了,我差點兒找不到你。”
俐風坐到了大閘蟹對面,只聽他說:“沒想到,小蝦米也挺幽默的,你不也游到了上游來了嗎?”
“你跟我想象中不一樣。”俐風看了一眼大閘蟹。
“哦,怎么個不一樣?”大閘蟹推了一把眼鏡。
“比我想象中要――”俐風不好意思說出“帥”這個字。她反問道:“那你說我和你想像中的有兩樣嗎?”
大閘蟹的眼光透過那兩塊玻璃片,停在了俐風的臉上,然后說:“一樣,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漂亮。”
俐風被他講得難為情了,心想,這大閘蟹還真會討好人。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后,俐風迫不及待地問起他那個特殊愛好。
大閘蟹環視了一下周圍,接著便偷偷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擺在了桌子上。
就在那一刻,俐風“啊”地尖叫了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并本能地往后退了幾步。原來,她看到是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尖正對著自己。要知道,她從小就怕刀,各種刀都怕。小時候,還因為怕卷筆刀不敢削鉛筆,被同學笑話過。此刻,她不叫才怪呢。
俐風馬上想起前一陣子,附近另一家肯德基里有人用刀挾持了一名兒童。她想,這下完了,自己也要碰到這種倒霉事了。她后悔極了,不應該鬼使神差地鉆進了這張網。她緊張地看著大閘蟹,心想,只要他手去動一下那把刀,她就大喊“救命”。
大閘蟹沒動,只是輕聲“噓”了一下,示意她坐下來。俐風抖抖索索地問:“你拿刀干什么?”
“演示給你看啊!”大閘蟹顯得很平靜。
“那你為什么把刀尖對著我?”俐風早已捏緊了兩只拳頭。
沒想到大閘蟹“撲哧”一聲笑了,他說:“我又不是有意要對著你,我是拿出來隨手放的,正好對著你了。你跟我無冤無仇的,我為什么要刺你呢?你看,我是要刺我自己。”
此時,俐風還沒平靜下來,又被嚇了一跳。她看到大閘蟹伸出了左手,這只左手的每個手指頭和手心里,布滿了一個個小傷口,有的一看是陳舊的,有的是新的,上面的痂都還沒有掉。俐風看得心驚肉跳的,她明白了,大閘蟹是真的要刺自己。
俐風一萬個不理解,臉上又白又凈的人,竟然會有這么可怕的一只手,而且,這只手還是他親自“刻畫”出來的。
還未等俐風問清緣由,大閘蟹便“哎唷”了一聲,已經把刀刺向了他的左手。一股鮮血冒了出來,他鎮定地抽出幾張餐巾紙,把血抹去,然后,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邦迪,貼了上去。接著,他擦去了刀尖上的血,把刀收了起來。
整個過程,才短短幾秒鐘,把坐在對面的俐風驚得張口結舌,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大閘蟹就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很自然地說:“沒嚇著你吧,我的演示完了。”
俐風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在她看來,拿刀搞破壞的人總歸是有張難看的臉,講明一點,就是壞人的臉。不管他破壞別人還是破壞自己,這種人都是有問題的,正常人是絕對不會拿刀去派不該派的用場的。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問他:“你為什么要傷自己?”
大閘蟹一定是被問到了痛處,他神色黯然下來了,他告訴俐風,他的女朋友不要他了,跟別人跑了,他想見她都見不著。他恨自己沒用,連女朋友都看不住。他又說他女朋友說他不像男子漢,怕這怕那,所以他要證明給她看,自己是個不怕疼不怕流血的男子漢。
俐風問他,那你到底怕什么呢?他說,他怕她和別的男的講話,或者一起走路、吃飯,因為她太漂亮了,她只要一跟男的在一起,他就緊張得不行。也正是因為女朋友受不了這一點,所以就真的被人家搶走了。
俐風還是弄不懂,問他你為什么要把我約出來,并且讓我看你這樣子?
大閘蟹說明了他的“充足”理由,他說因為他女朋友的昵稱就叫小蝦米,他就想讓叫這個名字的人看看他的傷,看到他有多少傷,就知道他有多少痛。
俐風心里很清楚了,自己成了另一個小蝦米的替代者。
接下來,他們又聊了一會兒,俐風知道了那個小蝦米原來在一家公司當文員,后來為了避開大閘蟹而跳槽了,大閘蟹找不到她,心里非常難受。他一心想告訴她自己錯了,希望她回到他身邊。他無處發泄,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愛情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測啊,竟然真的會有人為了它而付出代價。俐風不得不這么感嘆,她能理解為什么大閘蟹在網上和現實中這么不一樣,那是為了調整心情而不得已啊!
“大閘蟹,但愿你能找到她!”俐風真誠地說。
“沒用的,找到了,她也不愿回到我身邊了,她離開我的時候很堅決的。”大閘蟹顯得很悲觀。
“試試吧,地球在轉,人也在變,只要你心誠就行。”
大閘蟹很感激地說了幾聲“謝謝”,并問了俐風的真名。俐風呢,也得知了他的名字:秦儉,“勤儉”的諧音,很好記的名字。
最后,大閘蟹突然想起什么都沒點,就執意要請俐風吃點什么,俐風當然不好意思讓他破費,便借口說自己不喜歡吃肯德基。而他卻脫口而出地說了句,宋沁茹喜歡吃。
這次見面也就這么結束了,俐風回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到家后,她覺得有些頭暈,三下兩下地扒了幾口飯,便去床上休息了,一直到晚上精神好些了,她才把我和俐箏叫來說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