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茫然,男人將我抱起,另一只手匯集靈力,在屋后一幅騰龍圖前輕輕一揮,騰龍圖暈開后出現一處石崖,走上石崖后看到四周都是無盡的深淵。抬頭可以看到碩大的月亮,盈滿的圓。崖的另一端是若雪花形狀的石臺,在銀白的月光下散發溫潤的光澤。
他將我放到石臺上,說:“三公主,您只需像從前練功那般吐納就可以了,”
他聚集靈力做結界,表情嚴肅,厚重的結界升騰起來的時候讓我覺得現在我們在做的事情是很重要的,因為師父做結界時總是很輕松,仿佛知道森林里沒有什么強大的可以破除結界的生靈。
深紫色的結界完全包圍我們的時候,男人說,可以開始了,于是握起手中的巨劍,警戒的看著四周。
我閉上眼,開始吐納,銀白的月光照到身上有些異樣的感覺,溫暖的靈氣從身體的每個角落開始流動,骨骼舒展開來,月光源源不斷照到身上,吸收月光的時候我的身體很貪婪,欲罷不能,直到聽到猛烈撞擊的呯呯聲,睜開的眼睛的時候看到很多黑色的霧狀物體在結界外聚集,有些已經試圖破開結界。男人的劍在月光下閃著幽寒的光。
“三公主,請您用心?!?/p>
分神的時候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四周有泡沫般靈力在消散,原來只要稍不注意就會失去靈力,我再次閉上眼,理解了師父每日讓我練功的苦心。
撞擊的聲音漸漸密集,我努力的集中精神,感受自己若剛破土的新芽般成長。
眼前的懸崖飄渺起來,藍衣女子牽著我的手,在飛舞的雪花里旋轉,讓我有些暈眩,尖聲的笑傳來,捂住耳朵后笑聲還是像蟲蟻般爬進心里,啃咬著思緒。
男人猛的把我撞開,尖笑聲消失。睜開眼看到男人已經氣喘吁吁,嘴角滲出鮮血。他方才一定是被黑影震飛才撞到我,我趕緊坐好,繼續修煉。
深紫色結界已經破了,男人揮舞著手里的巨劍與黑色的影子搏斗?;鸹ㄋ奶帪R開,我收住靈力站起身,發現自己長高很多,衣衫變得很短,風吹在身上有些許涼意。
我伸出手,聚集靈力,撐起銀白色的透明結界,這樣的能力在施放起來時很隨意,像從來都會。
黑色的影子在多次試探結界無果后聚集起來,很快就聚集成為一張巨大的臉,張開空洞的嘴,尖聲的笑再次傳出來。男人爬起身,對著那張臉問:“藍纓,你到底想要什么?”
笑聲收住,傳出幽怨的女聲,“劍魂,難道你不知道我要什么嗎?”
男人低下頭,沉思片刻,舉起手里的劍,他說:“藍纓,我現在不能來陪你,任務還沒有完成。但如果你還要繼續任性,我只有與你為敵?!?/p>
黑色的影子開始收縮,越來越小,在我以為它快要消逝的時候忽然膨脹,尖利的笑聲再次響起,空洞巨大的嘴向著結界猛烈的吞噬過來,我驚叫一聲捂住眼睛,還是能聽見結界四散碎裂的聲音,劇烈的疼痛在身體上擴散。
劍魂忍痛輕哼,我轉身看到他用劍割開自己的手臂,血在地上畫一個奇怪的圖形,他從懷里掏出師父給的錦囊,將里面的粉末灑過去,一道金光忽然閃出,劇烈的光線讓眼睛暫時的失明,再能看到東西的時候,一切都寧靜了,銀白的月光,深深的懸崖,和不省人事的劍魂。
費了很大的勁我才將劍魂拖回靈巖居,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事,從前的生活無需自己做任何決定,在忽然面對事情的時候就只能手足無措。
金色的棺木此刻不發光了,只有劍柄上的寶石還幽幽閃爍。我打開木屋的門,滿懷希望的觀望,看是否有人能幫助自己。
門外無任何行人走過,只有一條河水靜靜流淌,雪花落在河面上,輕輕旋轉幾下就消失無蹤。我拿了小碗,心下尋思先乘點水給他喝吧,或許會好一些。
來到河邊,河水在流淌,銀白的月光也在流淌,我趴在河邊,看著水里的姑娘,伸展的眉眼,順長的頭發,和圓潤裸露的肩,以及從未注意到的額間銀白的滿月砂記。傻傻笨笨扎著兩個發髻的小女孩已然不見,抬手扶開額上一縷頭發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少女矜持的優雅。
原來成長,比想象中快了那么多。
劍魂艱難的喝了幾口水后任然沉沉的昏睡著,我忽然想念森林里歌唱的精靈,那些可愛的生靈應該有療傷的能力吧,小時候很少能夠有機會體會到疼痛的感覺,是因為師父很少教我一些劍術,只教我如何增加自己的靈力,修煉靈力不需要有很大的動作。但總有些時候我會頑皮的爬到樹上采摘美味的果子,歌唱的精靈在森林里無處不在,我從樹上摔下來時它們圍繞在我身邊,唱出婉轉的音符,那些瞬間消逝的疼痛總讓我誤會了世界的完滿,原來竟然還是會有受傷,或,死亡。想到這里我驚慌的看了劍魂,微弱的呼吸不緊不慢的持續著,于是我回憶起精靈的歌聲,開始哼唱。
風灌進來的時候門外站了幾個穿著白袍的男人,領頭的手里捧著金色雕花盒子,他們恭敬站立,低著頭不看我。領頭的說:“三公主,我們是來接您回宮的?!?/p>
我轉頭看看劍魂,問:“你們能救他嗎?”
領頭回答:“請公主放心,我們會將他一并帶回宮療傷。只是,請公主先穿上為您準備的衣衫,這是冷皇親自為您準備的?!闭f完將盒子放到桌上,把劍魂扛了出去。
打開盒子,白色沙羅安靜的透出脫俗的雅致,流轉的水袖鑲嵌銀白的繡花,很美的衣衫,而且,很合身。
穿好衣衫打開門時他們任然沒有抬頭,門外一頭乖巧的獨角獸架著小巧的靈獸車,白袍者撩起簾子,就立在一旁等我上車。我始終不能習慣這樣的待遇,無比想念起師父來。
靈獸車飛得很快,從狹小的車窗可以看到地面上巍峨的雪山,一些高大的樹木矗立,在樹木頂端開有碩大的深紫色花朵。雪花不變的飄落,只是在天空上隱約能看到絮狀的云,無聲的游走。直到靈獸車開始降低高度時,我看見巍峨的宮殿,有姿態優雅的宮女在其間忙碌的飛來飛去。
下靈獸車后有宮女過來扶了我的手,將我引到宮殿內,宮殿兩旁是白袍者恭敬的站立,大殿最高處,富麗堂皇的椅子上威嚴的坐著這里的王者,多年前城樓上的背影便是他了。
不用介紹,我知道,他是冷皇冷冽,這個紫雪國人人提起都肅然起敬的王,也是,我的父親。
左邊的椅子上美麗的女人,慈愛的笑容如5年前出生的夜晚看到的一般,優雅從容。仿佛從不曾傷害過我,她沖我甜美的微笑。
右側兩位美麗的姑娘,那該是我的姐姐們,看到她們我心里浮上了親切感。因為我清楚的記得在出生的那個夜晚她們對我降臨的喜悅,那是發自內心的。
未有人教過禮儀,我站在大殿里停住腳步,不知下面該做什么。幸好姐姐們跑下來拉住我的手,嘰嘰喳喳的噓寒問暖,大殿里都是她們的聲音,仿佛兩側站的都是雕塑。
“水月,我是婉月,我想死你了。這是大姐,她也是呢,老想你的。”
盈月的眼睛修長,眼波流轉間已經可以看到成熟的韻味。婉月嬌美的笑靨,嘴角的笑渦能膩到人的心里。我心里贊嘆著,都是無比美好的女子。她們不停的說,說父王母后,說宮娥,說侍者,我只能不停的恩恩啊啊應聲,插不上半句話。直到父王悄沒聲息的來到身后,我感應到熱量隔著空氣傳到后背,回頭時父王微笑著說:“歡迎回家?!?/p>
母后至始至終未離開她的王座一步,雖然她一直微笑的看我。我心里始終還是有些遺憾的,因為距離的原因人們會想起能多事情,包括5年前她對我的傷害。
我心里認定了與師父漂泊的5年是與這個女人有關,隨后我因為在心里沒有把她當成母后而把她叫做這個女人而有些內疚,畢竟,她是母后,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短暫的親人相聚后,姐姐們陪著我一起去屬于我的偏殿。小巧的建筑是很符合我的喜好,看來親人畢竟是與自己有血脈關系的,知道我喜歡的是什么。
殿內顯然是精心布置過了,單一的牙白色裝飾,真的讓人很喜歡。梳妝臺上放著很多頭飾,婉月拿了其中一支有一彎新月的給我別在發髻上,笑瞇瞇的說:“看,多漂亮,跟從前一樣?!蔽規е蓡柕目粗?,不經意察覺到大姐微妙的瞪了她,她噤了口,不再說話。
大概是有什么苦衷不便說出吧,若如此也不能為難了她們,不問便是。
我回頭看鏡子,看到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但這么看時我發現了我顯眼的黑色長發,為什么她們的頭發都是白色的,而我的頭發,漆黑如墨。連瞳孔的顏色,看上去都深邃了很多。難道我與他們是不一樣的么?
納悶的時候姐姐們忽然安靜下來,一位白發蒼蒼的婆婆杵著龍頭拐杖進來。
“這位是漣婆婆。”盈月說。
能讓姐姐們安靜下來的人肯定是比較重要的,我起身行禮。漣婆婆微微欠身回禮后,坐到椅子上,她緩緩說:“三公主,您回宮老身沒能去迎接,實在是對不住?!?/p>
我搖搖頭表示沒什么,因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知該說什么樣的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