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樊良又叫了一聲,我見蠱后眼中浮上仇恨。
“放了她吧。”我轉過身說。
如果要復仇,我選擇光明正大的打敗她。這樣能讓心里好受一些,直至此時,我才開始不明白這個人世,為何有些人在用了卑劣的手段之后,還能安然的活著,難道良心的譴責從來都不會讓他們覺得不安嗎。
但我聽見殘影冰拳刺穿喉嚨的聲音,驚懼轉身的時候,樊良微愣著收去殘影冰拳,冥嫣不去捂喉嚨上的血窟窿,只是用眼幽怨的看樊良。血呼啦啦流出來,浸濕她黑色的衣衫,她的身子緩緩倒下,流出的血洇到地下。
又是一個因為得不到樊良的愛,自己放棄生命的女人。
蠱后的眼中沒有淚。冥嫣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為了冥嫣,連計劃了千萬年的事都放棄了,她心里一定已經恨到極限。那種漠然的冷靜,才讓人覺得恐懼。
“其實,這都是我的錯。”蠱后輕聲說,方才我已經認定,她是不能承受失去冥嫣這樣的事情,可她竟然說她錯了。
“是的,是我錯了,就算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利又如何,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樊良依舊未說什么,冥嫣用她的死亡,終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沉重了樊良的心,他眉頭微蹙,背著手轉過身。
或許在我說放了她的時候,樊良心里想的也是如此。放了她,至少能好好活著。可是冥嫣選擇死在他的手上,她覺得,還不如死了。
蠱后踉蹌著走向地上已經沒有生氣的冥嫣,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思念。從她死去的那一刻,這思念就會千年萬年存在于她的心上,比她想得到光明之神力量的念想還要折磨她的心。蠱后朝冥嫣伸出手,我想,她應是想擁抱冥嫣幾近冰冷的尸身。
可這只手,猛然之間轉了方向,忽然伸到樊良的腰間,拽走圣璽。她雙手放出黑色靈氣,將圣璽就這樣吸在半空,漸漸放出銀色光芒。
樊良見此情形,本想搶過圣璽,但圣璽放出的光芒將蠱后整個人都罩在一片光芒之中,樊良的手剛觸到這光芒,人就被彈開好幾步。地面上的風漸漸變得狂野,吹來天上的烏云,遮住光亮,不一會便電閃雷鳴,飛沙走石。
狂風吹得我有些站不穩,我抬手擋在眼前,見到蠱后黑色的衣衫在狂亂飛舞,強風吹走她的面紗,露出她恐怖的嘴。
“到此刻,我才知道,我們最缺的,不是權利,不是至高無上的神位,而是情……”
蠱后看向我。
“公主,這是我對你的嫉妒,我不會讓你這樣幸福下去……”
為什么這么說,為什么她這么說的時候,我心里又是沒來由的慌張,慌張得我幾乎以為,冥澈會從此離開我。
蠱后手中的黑色光芒愈發濃烈,圣璽上火星四濺,莫非她是想毀掉圣璽。
而我并不知道她毀掉圣璽會有什么后果。
“帝龍神!”樊良喊了聲,“帝龍神,不能讓她毀掉圣璽。”
空中響起一聲長嘯,抬眼看去,冥澈的龍身以極快的速度在烏云間穿梭,他來到我們上方,緩緩降下時,變成人形。他伸出手,手中映出一團紫色光芒,籠住蠱后的身體,圣璽上四濺的火星停下來。
“我能放你一條生路的。”冥澈看著蠱后,帶著一抹擦不掉的親情。
“澈兒……”蠱后輕聲喊,冥澈的手不經意的抖了下,“哈哈哈——哈哈哈——”蠱后大笑起來,這笑聲中帶著譏諷和嘲弄,帶著寧愿從此沉淪的絕望,帶著無能為力的怨恨。猛的,她將自己的身體化作一縷黑色的煙,鉆進圣璽中。“砰!”一聲巨響,圣璽炸裂開,帶著強大的靈氣朝四周鋪天蓋地而去。
冥澈收手時,已經晃到我身前,紫色光暈過后,圣璽炸開的靈氣從冥澈身側散開。我抬起頭,從他棕色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我想安慰他,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伸手摟住他的腰。
“無論如何,我都會守在你身邊的。”我說。
他的手攏到我肩上,給我圈出一個世界。就算只有他在身邊,我也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忽然想起許久前他對我說過的那句話。
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家。
你是我的家,我也是你的家。蠱后死了,冥嫣也死了,她們不是你真正的親人,我才是,還有,腹中的孩子……
地面搖晃了下,我不解抬起頭,難道是錯覺。
樊良站起身,方才圣璽炸開的時候,估計又將他震傷了,嘴角還有些新的血跡。他抬手擦掉血跡,說:“圣璽炸了,麻煩了。”
冥嫣的尸身忽然動了下,定睛看時,一團黑色的煙霧從她身體中暈出來,浮到半空,凝聚成一個圓,這圓的邊緣,透出一圈瑩白色光暈,像黑色的月。
忽然覺得悶,喘不上氣。
那黑色的月在微風中輕輕的晃、晃、晃得我一陣暈眩。
“月神,你到底還想做什么?”我問。
“呵呵……”黑色的月中傳來笑聲,“水月,千萬年前,我就想毀了這個世界,如今我已經如愿了,還要做什么。”
“什么意思……”我覺得難受,身體疼痛起來,為何她說這個時候,我心里的慌亂愈發加深,我握住冥澈溫暖的手,沒來由的說:“冥澈,求求你,別離開我。”
地面又搖晃了下,黑色的月輕輕顫抖,慢慢化開,變成一個藍衣女子。
“咯咯,劍魂,你看今日的這身裝扮,美不美。”
“藍纓?”為何此刻,藍纓的幻影會出現在此,我都已經幾乎快要忘記劍魂這個人的存在,他連父王的葬禮都沒來。
空氣漸漸彌漫上腥臭味,再看藍纓的幻象時,是那個站在詛咒中的女子,細碎的氣劍不斷從她身上放出,所過之處,生靈涂炭。電閃雷鳴之時,藍纓黑色的發迎風亂舞。
“不要!不要!”我愈發喘不上氣。
“水月,你沒事吧?”冥澈想扶起我,但我此刻只想蜷縮起身體,或許這樣能減少些痛楚。
“我要毀了這一切,金暉,你終究是輸家,是輸家,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尖利的盤旋在我的腦海中,眼前的一切開始劇烈搖晃,暈過去前那一剎那,我看見藍纓的幻象在半空閃了下,消失在原地。
滿目金光閃爍,眼前的人是金暉,我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記得我見過金暉好幾次了,怎么就無端端忘記了他的樣子。
“水月……”他喊我時,聲音少了從前的渾厚,有些飄渺。我應了聲,想走得近些,但無論我怎么走,他始終都與我隔著那點距離。他的臉背著陽光,我努力的回想他的樣子,那雙溫暖的金色眸子,那淺淺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樣的……
“水月……”他又喊了聲,我覺著地面開始劇烈搖動,讓人站立不穩。
“金暉,究竟這是怎么了?你不能上前來說話嗎?”我在搖晃中朝他喊了聲,他似乎飄得更遠了。
“水月,一切都脫離了該有的軌跡,我想給你自由,最終還是讓你受到永遠都不會愈合的傷害。”
“你說什么?”地面搖晃的轟隆聲里,我聽得不太真切,也聽不明白他想告訴我什么。
“光明之神的力量已經被動用得太多,我無法再保護你了……水月,去神冢,讓我覺醒,讓我再為你扛起一切……”
“金暉!你到底想說什么,我不明白!”
“記住……”金光減弱,黑暗沉下來,“去神冢……去神冢……”
“金暉!”我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做噩夢了?”冥澈問了聲,坐到床頭,將我圈到懷里。這讓我稍許定了神,剛才夢里的,的確是金暉,他的力量被淵親王動用得太多,他說得對,如果淵親王覺醒,那他們就會成為同一個人,光明之神會再次降臨人世。
可是,為什么要覺醒?如今天下不是太平了嗎。
冥澈從床頭拿起水杯,遞給我,我喝了兩口,想起樊良,他似乎傷得不輕。
“良皇他要緊嗎?”雖不喜歡此人,但滴水之恩都應涌泉相報,何況他對我的是救命之恩,還不止一次。
“不要緊,他的恢復能力很強,調息幾日就好。”
“那就好!”
“怎么現在不討厭了他了嗎?”冥澈輕聲問,這語氣好像并不是一定要回答。
“不管怎樣,他救過我。”我仰起臉沖冥澈笑,想起他似乎很久都未跟我親熱了,于是湊向他的唇,地面在此時搖晃起來,將我手中杯子里的水蕩了出來。
“越來越頻繁了。”冥澈自言自語了聲。
“什么越來越頻繁了?”我不解。
“就是這樣的搖晃,連在半空的帝王宮都能牽連到。”
原來是指這個,方才夢到金暉的時候,這搖晃都進到我的夢中去了。或許那些焦慮和驚慌,都是懷孕時心境的變化而已,我提醒自己不要太過悲觀。
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恭敬的喊:“良皇請冥親王前去大殿,有要事相商。”
冥澈對著門外應了一聲,想扶我躺下時,門外的侍衛補了一句:“良皇請公主一同前往,有兩位婆婆求見。”
是靜婆婆和漣婆婆嗎?她們來來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