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情草?香囊是醫者查看過,并沒發現有什么問題。
“這種藥草,從前只有魔蠱國有,是我那死去的塵兒,帶到紫雪國去的?!彼挠恼f,聲音一下掉進傷感的哀思中。
“知道你為什么會愛上塵兒嗎?”她未給我反映的時間,繼續說:“就是因為催情草,他那時是用了這種草,才讓你愛上他的,塵兒為了魔蠱國,犧牲得太多太多……”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
“水月公主那么聰明,應該猜到了?!彼龔澫卵催M我的眼里,“公主,”她一字一頓的說:“澈兒從來沒有用過催情草?!毙从州p輕的笑,款款走到門前,一下消失。
頭有些痛,心被什么壓得喘不過氣。
撕開香囊,里面除了干花外,一株不起眼的紫色小草摻雜在內,它靜靜躺在一堆干花中,是無聲的嘲笑,讓我難堪。
“想什么呢?”淵皇子在身旁坐下,他腰間的香囊分外刺眼。曾想起他開始并沒有將香囊掛在腰間,見我每日掛著,他才也掛上。不想,又是一次笑話的開演。我將干花塞回香囊,問他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事情尚未商議好,明日也想帶你四處走走,欣賞大漠風光……”
“我現在就想回去?!贝驍嗨脑?,多一日都是煎熬,此刻我只想趕緊見到恩雅,問個明白。
淵皇子沉默,然后說好。
鳳凰車預計是第三日才來接我們回去,于是淵皇子向鷹王借了靈獸車,兩只鷹在車前凜然豎立。
“此鷹雖不如鳳凰那般快,也差不了多少?!睖Y皇子牽我上車。
心里有些歉疚,殿下對我的縱容,不問緣由。如果蠱后說的都是真的,將來該如何相對。
第二日清晨,陽光剛從天邊露出時,我們抵達皇宮上空。我一夜未睡,淵皇子一夜無語。下得車后,我直奔恩雅的住所,她正將藥草從屋內拿出,在陽光下翻曬。
“公主,這么早?!彼鹛鸬男?,然后見到我手中的香囊。
“咦,你拆過了?”她走近了些,隔著結界觀望。
“恩雅,你在里面放了催情草?”我問。
“你怎么知道的,這藥草,哥哥跟你提過嗎?那時哥哥只帶了兩株,一株給了我,還有一株他不知放哪了。這草的藥理,一般醫者都不了解……”
“恩雅!”我打斷她,“這草藥理是什么?”
恩雅大眼睛忽閃忽閃看我,咬了唇角不語。
“是什么?!”我有些歇斯底里,幾乎是朝她吼出。
恩雅身子抖了抖,小心翼翼的說:“催情草,每株生兩莖。兩莖氣味各異,卻能互相吸引。成熟后取下,男女各取一莖,稍加時日,定互生情愫,緣系終身……”
我有些站不穩,攤軟到結界前。
“殿下!”恩雅怯怯的叫了聲,回頭時,淵皇子已在身后。方才的對話,他應已悉數聽見。
“誰讓你這么做的?”他冷冷的問恩雅,恩雅深深埋下頭。
“殿下那么喜歡公主,恩雅只想成全殿下?!?/p>
“有解藥嗎?”淵皇子明顯有了怒氣。
“為什么要解?”恩雅抬起頭,看著淵皇子,“此草本就無解,情愫一旦生成,就會愛上對方。殿下——請你告訴我,愛上了,能解嗎?”
淚從恩雅臉上滑落,而我已經什么都聽不進去。我扔掉香囊,跑回自己住所,緊緊抵住門。
愛上了,能解嗎?
能解嗎?
楚塵也有一株,楚塵也有一株……
那是我曾經認為最美又最真的感情,此刻在心里如冰山崩塌。
“水月……”淵皇子在外輕輕敲門。
“水月……”他又試探著叫了聲,心里很痛,淚滑落到嘴角,酸澀的滋味從舌尖傳到心頭。
“水月,無論有沒有香囊,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以待?!彼吐曊f。
淚水洶涌,殿下,我對你的傷害,是不是從出生時就已經注定,黃金卷書有沒有預見到這些。
殿下,將來我們該如何相對。
門外安靜下來,我趴在門前沉沉睡去。
夢里來到那條小河,河邊的木屋安然聳立,只是楚塵已經不在這里。進到屋內,觸摸桌面,覆滿灰塵,茶壺里結了蛛網,沒有一滴清水。沿著小屋門前的路,來到河邊,提起河里的竹簍,滿婁水草,水面渾濁不堪,河里再沒有魚的影子。
楚塵,你能不能回來告訴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遠處斜掛的月亮,昏暗的顏色,引得滿目惆悵,我頹然坐在河邊,看斗轉星移。
朦朧聽見淵皇子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我固執的抵御著聲音傳進耳里,如果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化為巖石塵土,也算好吧。心不動,則不痛。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小河變成一汪死潭,一些魚蝦在泥里做垂死掙扎。
楚塵已經不會再回來了,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那個對我致命的疑問,永遠不會有答案,我抱住自己,終于失聲痛哭。
一股氣流從背部傳來,在經脈上游走,清涼如月光。渾濁之氣漸漸都積壓到胸口,越積越多,越積越多,終于沖破喉嚨,吐了出來。
我睜開眼,見到師父關切的目光,他潔白的衣衫上,是我剛吐的鮮血。
“師父……”才叫一聲,眼淚就下來。
“沒事就好了。”他說,將我抱進懷里。
等心緒平復下來,我哽咽著問師父怎么會來到凌陽國。
“淵皇子,他派人到紫雪國四處尋我,我正好不在皇城,找到我的時候他都快急瘋了,說你不肯醒過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師父一邊說一邊看向門口,淵皇子依在門前,消瘦了些,金色眸子此刻有些黯然。
心疼,我往師父懷里縮了縮。
“你昏迷半個月了,吃點東西吧?!睅煾刚f,我點點頭,床頭擺的盡是滋補湯藥,師父一點點喂給我,但喝了一些就覺得不適,我推開師父的手。再看門前時,殿下不見了,一縷失落浮上心頭。
恩雅說過,愛上了,不能解。
夢總要醒的。
之后接連幾日,每日清晨都有宮女按時送了滋補湯藥過來,還有師父在旁悉心照料,我的身體恢復許多。師父曾兩次將我從凌陽國救走,本是不能再進入凌陽國的。此次淵皇子卻因為我將他再次接來,這份情意,我不知如何報答。他卻似乎躲著我,老從窗前見到他經過的身影,也不曾進來說句話。
次日獨自在花園內漫步,聽見不遠處有人低語,趕緊化為光球藏匿起來,是兩個宮女。
“噓,小聲些,此事被別人知道,你我都性命不保。”
“究竟什么事?”
“看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才告訴你,知道嗎,原來皇后的宮內,有個男人,他被藏在皇后的寢宮,今日我去送膳食,只瞄到一眼,很面生,不是宮內的人?!?/p>
“真的假的,難怪皇后借口熾皇的事情一直不肯出宮?!?/p>
“是啊,說出來好受多了,不然我憋得可慌了?!?/p>
“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咱快去準備煨湯吧,殿下上次因為煨的湯稍微缺了點火候就大發雷霆,以后可不敢有一點點差錯?!?/p>
“那是,殿下對水月公主的情意真是讓人羨慕,那咱快走吧?!?/p>
兩宮女說完,出了花園匆匆離去。
皇后的寢宮內有男人,這事可非同小可。忽然想起溯諾,她應該快要生了,上次還答應過她要查出真相,這段時間被弄的暈頭轉向,也忘記了此事。但皇**內的男人,會不會是一個重要的線索呢。
正胡思亂想,遠遠看到淵皇子的身影,朝膳房走去。
剛跟到膳房門口,就聽見淵皇子在里面訓話。
“這一鍋,是三個時辰,不能過短也不能過長,過短沒有藥性,過長味道會苦。這邊一鍋,是兩個半時辰,藥渣濾凈之后,再熬半個時辰。鯪魚一定要將刺全數去掉,與干果一起燉爛。最后合起來的湯藥記得,不能燉太久,半個時辰就可……”
很多聲音答:“是,殿下!”
我從窗前望去,里面有十余人,忙忙碌碌,只是為了我早晨的一碗湯。
淵皇子出得膳房門,見到我時微微一怔。
“怎么不好好休息。”他問。
“殿下……”像是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四處走走也好,不過早些回去。我還有事要處理,你自己多當心些。”他說完就想離去,我抓住他的手,手上的溫暖從指尖傳來,心里的冰山在融化。
“殿下,如果這是命運,請容許我嘗試。我已經決定不再抗拒,請殿下不要再躲避了?!?/p>
淵皇子驚喜的看我,“水月,你的意思是……”
我低下頭,聽見心里那個聲音勝利的笑,我說:“水月愿意從今日起,真心對待殿下。”
淵皇子一把將我抱進懷里,久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