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雅白色帷幔,雕花石床,熟悉的場景讓我思緒有些恍惚。
桌前坐著的人,端了一杯茶,慢慢的喝。
“師父。”我叫了聲,起身下床,師父放下茶杯,過來攙我。
“不礙事。”我推開他的手,問:“這是哪?”
“你自己的寢宮都認不出來?看來你是有很久都沒回來了。”師父微笑了答。
“寢宮?”心里忽然記起過往,冥澈那疼痛的眼神,如一把利刃刺到心上。“師父,我怎么回來的?”為了不再去想這樣的事情,我問了師父一聲。
“淵皇子送你來的。”師父答,他不是與我在土城分開了嗎?怎么又會送我到紫雪國來。也罷,不要去管那許多,既然回了家,就安靜的用時光,平復那心上的傷口。
“水月,你醒啦?”人未進門聲先至,這熟悉的聲音讓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我迎上去答:“二姐,你終于肯回宮了。”
她看起來已經放下了,一雙手牽著我就不肯放開,眼里曾經迷茫的云霧已然散去。沒有什么痛苦是不能過去的,我暗自下了決心,冥澈,今日你這樣傷我,我便會將你徹底忘記。
有侍衛到門前通報:“白師父,冷皇請您前去大殿,有事相商。”師父聽聞,急忙踏出殿門。不知是否是又出了事情。
“二姐,我是不是睡了些時日?”
二姐想了想說:“從那日遇見你與淵皇子,到現在,半月有余。”
如此說了,我睡了也有十多日,如今三國之間尚且相安無事,每國的皇族都努力的讓民眾過上好的生活,應該無什么大事才對。
“二姐,一起出去走走吧,睡了這么些日子,人都慵懶了。”我拉了二姐的手出得宮來,就見兩個侍衛牽著父王的靈獸車往大殿而去。
“等等!”我叫住他們,他們恭敬立在原地,叫聲“公主。”
“冷皇要出宮嗎?”我問,抬頭看看上空,一彎明月掛在天邊。這么晚了,有什么事能讓父王與師父急著出宮。
“回公主話,小的不知,王上吩咐將靈獸車牽到大殿外等候。”侍衛規矩的回答。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二姐拉了我就往大殿走去,走到大殿門前時,正好遇見父王和師父走出。
“父王,這么晚要去何處?”我問。
“不知,軒皇子忽然差人傳話有要事相商,讓到東土去會合。“
“這么晚了……”心下覺得可疑,軒皇子若有事相商,也會坐鳳凰車到紫雪國來,怎么這次邀在這么奇怪的地方。
“我們也覺得可疑,可前來通報的人有軒皇子的信物。”父王說,亮出手里的令牌,那是凌陽國皇子才有的令牌,淵皇子也有一塊,在南部小鎮那里見過一次,這樣貴重的東西作為信物,恐怕軒皇子真有什么要事。
“父王,師父,萬事小心些。”我囑咐了句,目送他們坐上靈獸車離去,就想回宮,見婉月站著不動,于是拽了拽她的衣袖。
“水月,有什么不對勁。”她盯著宮門處說。
“什么?”
“你沒注意到嗎,方才那塊軒皇子的信物。”
“沒什么特別啊,與淵皇子的那塊一樣。”我有些莫名。
“就是因為一樣,才不對。”見我不明白,婉月仔細的說:“軒皇子的那塊,麒麟所在位置,應與淵皇子的相反,如若這塊令牌是淵皇子的,便不會說是軒皇子相邀,所以,這塊是假的。”
“那方才怎么不告訴父王?”我有些奇怪,二姐既然早已發現,父王他們貿然前去,不是有危險嗎。
“不管是誰相邀,此人都不簡單,他既熟悉凌陽國皇子隨身信物,又熟悉紫雪國內的事務,就算剛才揭穿了,他一定會再想其他法子,不如按兵不動,看看他耍的什么陰謀詭計。”二姐狡黠的笑笑,手在空氣中揮了揮,雪白的鷲沖破夜空穩穩落在我們身前。
“這樣,不好吧……”我有些為難,萬一真是軒皇子相邀,那我們兩個女子,怎好干預他們商議國事。
“你不擔心父王出事啊?”婉月瞥了我一眼,跨到鷲背上,仔細思索了,去看看也好,于是抓了二姐的手一同坐到鷲背上,追著父王的靈獸車而去。婉月這鷲看來并非一般靈獸,很快,就能遠遠看到父王的靈獸車,婉月放慢了些,以免被察覺。
夜深了,不知還要行多久,淡淡的困意襲來時,鷲往地上俯沖而去。
“他們停下來了。”二姐低聲說,我們伏進草叢內。
“二姐,現在我沒靈力,不能藏匿,怎么辦?”
此事真是有些為難,只好看著父王他們上了一座石山,再過一會,消失在山中。
“走!”婉月拉了我,走到山間小路,悄悄前行,找了許久都未找到。將他們的蹤跡弄丟,婉月失望的坐到大石上。耳畔忽然想起細微的聲音,那是金色紗麗在互相碰撞。
蠱后!
心里暗暗吃驚,回頭看婉月,她似乎什么都沒有聽到,難道是幻覺?
“水月……”飄渺的聲音響在耳畔,不是幻覺,蠱后真的在此,她又有何陰謀,心下覺得不妙,我抓住二姐的手往鷲跑去。
“二姐,快走。”我抓著她的手腕,她什么都不知曉,被我往前拖了幾步,忽然一股未知的力量將我們兩人提起來,朝亂石堆中飛去。婉月想張嘴喊叫,卻被什么捂住了嘴,一直到那股力量將我們輕輕放到一塊大石后,這里隱隱可以聽到不遠處的對話聲,婉月凝神聽了幾句,對我微微點點頭。
的確是父王他們,而且,軒皇子也在。
“王上,不是您用信物告訴我到此地會合嗎?怎么變成了我用信物邀您前來?”軒皇子的聲音。
“有人似乎想讓我們在此處碰見。”師父低聲說了句,這時,只見不遠處的山石一陣晃動,打開個缺口,里面發出明亮的白色光芒,這光芒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猛然想起,獸王那夜讓樊良將我擄去的山洞里,也是這樣的光。
父王與軒皇子進去后,師父四處打量了番,也進去了。婉月抓起我的手,慢慢靠近到裂開的山石前。
“原來是你!”師父的聲音,“我就知道,水月不該把融會貫通的心法交給你,你想怎么樣?”
師父這樣說,我心里就明了了,是樊良。
“哦,請諸位放心,樊良今日并不想為難大家,不過就是有一件事,想與諸位商量。”
無人接他的話,想來洞內三人都覺得樊良不是好人。
“冷皇,這件事您不為難,我只想要回原本屬于我的東西。”
“本王從不取他人之物,本王愚鈍,還請明示。”父王謙遜的說。
“王上的威儀真是讓我佩服,王上想必還記得,從前,您給了我西涼王的封號,今日,我就想要回西土,再做那里的王。”
“不可能!”師父直接回絕。
“哼哼!”樊良輕蔑的笑,“我不僅要做回那里的王,我還要再娶婉月公主。”
“啊!”婉月不經意退后一步,我回頭看她時,見到她身后的樊良,我心下一驚,將婉月拖到我身后。
“兩位公主,別來無恙!”樊良站在原地,雖然風度翩翩,卻讓我覺得寒氣逼人。
“你們怎么來了?”師父移形換影出來,見到我們兩人時微微吃驚。
“既然來了,就請一同到山洞內吧,樊良還有出好戲請兩位公主觀賞。”他依舊波瀾不驚的笑著,如今他身上帶了獸王的靈力,定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我緊緊握著婉月的手,與她一起進到洞內,軒皇子朝婉月看了一眼,婉月低下頭,躲到父王身后。
大家都不言語,我對樊良雖也懼怕,但為了二姐,我朝前站一步說:“你,你不能娶二姐。”話出口后,就發現自己底氣不足。
“為什么?”樊良雖在問我,那樣的感覺只是隨口一問,因為無論我說出的理由是什么,都無法阻止他要做的事情,可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
“第一,紫羅是你的親生母親,她算起來,是我們的姨婆,那你的輩分,就是我們的舅舅,憑借這點,就已經不行。第二,你的軀體,本來應該是我父王的孩子,所以,這樣算來,你與我們又可以兄妹相稱,那你若與二姐成親,更是違背倫常。所以,憑著這兩點,更不行!”
“是嗎?”他瞇起眼睛笑,“所以,今日請冷皇來,也是為了還這個恩情。軒皇子如今是凌陽國之首,相邀前來,還望能為在下做個鑒證。”
軒皇子微微欠身,不置可否。
樊良手里出現一股白色的氣,在大石桌上晃動,不一會,石桌上出現一尊雕塑。通體淺淺綠色,纏繞著裊裊云霧,仔細看時,分明是只碧玉虎的模樣,栩栩如生。
一群人都不知道樊良要做何事,正在想不透時,見他忽然轉過身子,單膝跪到父王身前。
“冷皇,今日樊良就將您賜給的骨血,還給你。”他手中凝出一把氣劍,雙手緊緊握了,猛然對準胸膛刺進去。劍刃穿過他的身體,染了血從他背上露出寒光。
“啊——”婉月嚇得大叫一聲,退后幾步,鮮血濺到地上,染紅一大片,觸目驚心。這樣還不夠,樊良將劍刃猛然拔出,血噴濺到父王的衣衫上,映出點點丹紅,他又對準腹部,狠狠刺下一刀,婉月驚慌的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