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jīng)深了吧,忽然醒來,原來方才是做夢而已。
冥澈伏在床前,將我的手握在懷中,自己已經(jīng)被他抱到床上躺好。他總喜歡這樣入睡,而他面上帶著疲態(tài),或許,已經(jīng)有好幾日未睡好了。
我躺下來,看他的側(cè)臉,冥澈,許久以前,我是不是在看到你在月光下的側(cè)臉時,就已經(jīng)動了心。此刻,這讓我迷戀的臉,卻刺得眼生疼,一滴淚自眼中滑落,滴到冥澈的臂上,他皺了皺眉頭。我趕緊抬手擦去臉上的淚,閉上眼。
他的目光如炬,燒到我的心里。
“水月……”他握著我的手輕聲說:“你等我,我一定會贏得這場大戰(zhàn),將你帶回我身邊。”
清晨醒來時,冥澈已不見,大帳外傳來震天的操練之聲。
這么早就開始練兵,我撩開大帳看去,士兵排成整齊的方陣,呼號聲響徹天地,冥澈在不遠處的空中,抱著紫龍偃月刀觀看。
我朝樹林中走去,想找找是否真的有茴芹這種藥草。眼前的場景,十分熟悉,昨夜,楚塵在夢里帶我走過。
竟一模一樣。
我朝著夢里的路尋去,在楚塵停下的地方停住,撥開眼前的草叢。
一株不起眼的草……
我的淚掉下來,楚塵,真的是你,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取出絹布,按照楚塵的方法拔出茴芹,我小心翼翼的揣進懷里,帶回冥澈的大帳,再按照楚塵的方法浸到水中,1個時辰之后,撩開面紗,用絹布沾了擦到傷口上。
先是火辣的疼,然后是燥熱的感覺,漸漸的,轉(zhuǎn)為清涼。
楚塵,謝謝你……
“用過早膳了嗎?”冥澈撩起大帳進來問,我放下臉前的絲巾,對他點點頭,他坐到桌前,認(rèn)真看錦書,不再言語。
一連數(shù)日,楚塵每天夜里都會告訴我哪里有茴芹,臉上的傷口漸漸愈合,結(jié)疤,看來,很快就能痊愈。這日,我站在大帳內(nèi),看冥澈認(rèn)真查看地圖。
“殿下,小蠱有報。”大帳外有人喊了聲。
“傳!”冥澈未抬頭。
一個小蠱進到帳內(nèi),冥澈抬手示意他說。
“殿下,凌陽國的大皇子已經(jīng)舉行過封王大典,他如今被民眾送尊號軒皇。近日凌陽國皇城一直都在忙著二皇子的大婚,并未在皇城集結(jié)大軍……”小蠱還未說完,冥澈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然砸到他身前,嚇得他一下跪倒地上,瑟瑟發(fā)抖。
“我什么時候問過你大婚之事,我是讓你去刺探軍情的。”
小蠱頭磕到地上,“殿下饒命,饒命,小的是想說,他們沒在皇城集結(jié)大軍,可能是藏到了其他地方……”
“滾——”冥澈吼了聲,忽然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到地上,“都給我滾!”
小蠱慌忙退出去,我心里一慌,匆忙行了個禮就想隨小蠱一起退出。
“月影。”冥澈忽然喊了聲,我轉(zhuǎn)身看他,他猛的將我摟進懷中。
“月影,水月就要嫁給別人了,連你也要離開我嗎?”他低聲問,聲音里的痛楚讓我難過。
“殿下……”我輕輕喊了聲,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嗓音早已恢復(fù),連日里沒說過話,連自己都不知道。
他定定看我。
忽然隔著面紗吻過來,像要把魂魄都連帶吻走一般。
“殿下……殿下……”我慌忙推開他,他這樣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為什么……你們連聲音都一樣?”他問,“這額頭上的滿月砂記,不是月神獨有的嗎?”
掙扎時,我一直刻意遮蓋的砂記露了出來。
“殿下,您看錯了。”我慌張的說,把額前的頭發(fā)胡亂扒拉一通,從他大帳內(nèi)逃了出來。
冥澈,現(xiàn)在這樣的面目,我沒有辦法面對你。
我一邊往樹林中走,一邊想,如果那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女子沒有騙我,那她所指的七七四十九日就快到了,莫非,他們準(zhǔn)備大婚之事是真。
這個對凌陽國來說沒什么不好,淵皇子娶了自己愛的人,又可以打擊到冥澈。可是,我該怎么辦,有什么辦法,可以化解這場戰(zhàn)爭。而且,淵皇子體內(nèi),還有血盟果之毒。
到底該怎么辦。
楚塵知道血盟果嗎?他是否能解去這毒,如果楚塵能在夢里教我怎么解恩雅毀容之毒,他就一定能教我怎么解去血盟果。猛然想起,在凌陽國皇宮的藏書閣,我恍然間見到楚塵的身影,那卷記載蕭恒的卷書就掉到我身前。
可是現(xiàn)在有個人代替了我,凌陽國的皇宮已經(jīng)回不去了,而紫雪國皇宮內(nèi)的藏書,將蕭恒的事跡全數(shù)清除。
如果師父在就好了。
淵皇子大婚,父王和師父肯定會前去慶賀,即刻啟程的話,就可以到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去截住他們。
可是,冥澈會讓我離開嗎?他眼中的這個月影,分明就是水月的替身。
樹林里忽然閃過一人,是閻虺。我試著運靈力,看來傷好了,靈力也可以運出。他忽然打來時,我瞥見一道紫色刀光,趕緊撤去手中的靈力,冥澈來了,這閻虺不需我出手對付。而且,彎月弓一出,身份定然馬上敗露。
“呯!”
紫龍偃月刀和大錘相碰,閻虺退后幾步站定。
“三皇子,你這也管得太多了,怎么樹林中一個尋常女子你也要護。”
我抬頭看他,他驚愕了下,“水月公主?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在那凌陽國皇城……”
“閉嘴!”冥澈呵斥了聲,閻虺悻悻住了口。冥澈拉起我就往大營走去,閻虺緊跟上來說:“那凌陽國忙著辦喜事,這個時候進攻是最好時機,二公主和魅公主已經(jīng)在附近了,我就先過來問問三皇子的意思……”
冥澈停住,怒氣起來,手中繞起紫色靈霧,閻虺退后好幾步,拉開了些距離。
“別給我提那凌陽國的婚事。”冥澈狠狠說了句。
心里仔細的算,被恩雅她們丟到河中,再過49日,應(yīng)該就是2日后。我身在冥澈大帳內(nèi),冥澈將那小蠱喝出去后,再來報的小蠱就不敢提起淵皇子大婚之事。這讓我根本無從知曉具體的婚期,那怎么趕去截住父王他們。
冥澈進了大帳,閻虺沒敢跟進來,他低著頭,不停揉著眉心,終于抬起頭時,他叫了聲:“來人!”
一個侍衛(wèi)進來,拱手行禮。
“給我傳令下去,全軍準(zhǔn)備,繞過大漠,直攻凌陽國皇城。”
“不行!”我心里一急,忽然叫了聲,冥澈看過來時,我有些窘迫。
“為什么不行?”冥澈瞇起眼問。
“因為……因為大婚可能是幌子,是引你上鉤的幌子。”我胡亂說。
冥澈揮揮手,侍衛(wèi)退了下去。冥澈朝我走了兩步,“月影,你跟水月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世上不可能有兩個人會這樣,容貌可以偽裝,身形可以偽裝,可是感覺偽裝不了。無論是我牽你的手,還是擁抱、親吻,都與水月是完全相同的感覺,你、究竟是誰?”
他似乎已經(jīng)看出端倪,可是按照楚塵預(yù)計的日子,我的容貌還要2日才能恢復(fù)。
“殿下,我是誰沒有關(guān)系,你是個明白人,這個時候去攻打凌陽國皇城,不是明智之舉,你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就亂了方寸。”
“你不知道這個女人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報——”
大營外有人來報,冥澈又帶著意味的看我一眼說:“進來!”
“皇子殿下,有小蠱在凌陽國皇城西面和東面,各發(fā)現(xiàn)藏匿的軍隊,因為用了魔法,所以無法估計數(shù)量。”
“知道了,下去吧。”冥澈又揮揮手,待小蠱退下后,他平靜的打開地圖查看,一邊說:“月影,你說得對,我不能亂了方寸,中了凌陽國的計。”
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幸好勸住他,不然貿(mào)然將大軍送到凌陽國,就是中了他們的埋伏。
“既然你那么像水月,那你告訴我,那凌陽國的二皇子有什么好?”他眼睛依然看地圖,聲音忽然變得很冷。
“殿下,有時候并不是沒有選擇,就一定不喜歡。”
他愣了下。
“殿下可曾將自己擺在水月公主的位置來看過,你們給的愛,究竟是保護了公主,還是傷害了公主。愛情有時候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事情,如果總把愛想成兩個人的事,總想獨自占有,那將會給自己的愛人帶來什么?”
莫葉,你才是大徹大悟之人。
冥澈閉上眼,似在沉思,許久后他睜開眼說:“我忽然明白了很多,月影,謝謝你。”
“我應(yīng)該做到所說的,如果這是水月的選擇,就應(yīng)該成全。”他又說了句,起身撩起大帳出去。我跟出來,看見他往樹林中走去。
“殿下,你去哪?”我問了聲,他轉(zhuǎn)身朝我伸出手。
“來,我?guī)阋黄鹑ァ!?/p>
剛牽住他,他就迅速往北移行換影,越過一片森林,是廣闊的海面,一塊礁石,延伸到海面之上。冥澈走上去,任海風(fēng)狂亂的吹。他閉上眼,白皙的臉龐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他還會執(zhí)著嗎?還是,真的放開了自己的心。
如果楚塵還活在這個世上,我會選擇讓他活在想待的地方,活在一個輕松的人身邊。海風(fēng)迎面吹來,我面上的傷,2日后就可痊愈,到時,淵皇子恐怕已經(jīng)與那女子大婚。我該執(zhí)著于去阻止這場大禮嗎,如果,這是淵皇子的夢,我是否應(yīng)該選擇不去驚醒他。
因為,那個女子是愛他的,是想與他成親的。而真正的水月,卻不想。
與冥澈一起,吹了許久的海風(fēng),心里竟透亮了許多,回到大營時,剛掀起大帳,就見冥嫣坐在冥澈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