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高大龍睡下，高大鳳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十三歲那年夏天發(fā)生的事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她在河里玩耍，一不小心踩入一個大坑里，整個人猛的沉了下去。她用力的掙扎著，好不容易把腦袋探出水面，才喊出個‘救’字，又沉了下去。這一次，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再把頭探出水面，眼看就要淹死了，突然有只強(qiáng)壯的胳膊把她摟在了懷里。
是高紅旗救了她。無數(shù)個夜里她無數(shù)次夢到高紅旗，那只強(qiáng)而有力的臂膀讓她感覺很安全。情竇初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高紅旗。
等了五年，盼了五年，高紅旗終于從部隊上回來了，可她卻不敢去找。畢竟，人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誰知道還會不會搭理她這個小村姑。昨天，村里的流言蜚語終于給她一個見高紅旗的理由，于是她不畏嚴(yán)寒的站在村口等，從白天等到黑夜，又從黑夜差點等到白天，高紅旗終于回來了，當(dāng)她把手放入對方的手里，對方并沒有厭惡的挪開，這讓她覺得他們兩個之間還有戲。
哥哥喝醉了酒，拉著她嘮嘮叨叨把高紅旗要辦沙廠的事講了。高大鳳聽了很高興，要是沙廠真辦起來了，哥哥就有錢娶媳婦了，她也不用再擔(dān)心有一天哥哥因沒錢而拿她換個媳婦?？上Вk沙廠的事出了點麻煩，想貸款得等明年開春，借拖拉機(jī)又遭張亞東拒絕。她覺得自己該干點什么？如果能把拖拉機(jī)從張亞東手里借出來的話，不僅解決了哥哥的難題，高紅旗也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高大鳳越想越興奮，一宿未睡，天未亮便匆匆起身，洗了把臉又把頭發(fā)好好梳了梳，等把這一切忙天也亮了。她正要出門，聽到高大龍在屋里喊道：“難受，我想喝水！”便端了一碗水進(jìn)屋。高大龍喝了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道：“起這么早要去哪里？”
“去公社趕集！”
“哦！”高大龍又躺了下去，鼾聲很快便扯了起來。高大鳳調(diào)皮的一笑，摸著大龍的額頭道：“難受，看你以后還喝那么多酒不喝！”
高大鳳出了家門，并沒有往公社的方向去，沿著小路徑直朝東牛頭村而去。到了村里，她直奔大隊部，張亞東竟然不在。高大鳳問去哪了？會計說去縣城拉糖果了。她又問什么時候回來。會計說大概中午吃飯的時候會回來。
高大鳳出了大隊，無聊的看幾個小孩子打了一會彈子，又跟幾個曬太陽的大媽聊起了天。當(dāng)?shù)弥獜垇問|是個妻管炎，而他老婆更是個醋壇子之后，她暗暗點頭，感覺更有把握借出拖拉機(jī)。
有個大媽握住她的手，贊嘆：“多俊的一個閨女，找婆家了沒有？”她笑道：“沒呢？你給我找個？”幾個大媽便當(dāng)起紅娘，七嘴八舌的把自家外甥侄子吹的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幾個人有說有笑，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便到了中午。
拖拉機(jī)的轟嗚聲中張亞東回來了，他叫人把東西搬進(jìn)倉庫上了鎖，這才向家走去。
曬太陽的大媽笑嘻嘻問道：“張支書，今年能分多少糖果？”
張亞東道：“半近水果糖，二兩軟糖！”瞅著蹲在地上，背對著他的閨女有些眼熟，卻也沒放在心上。
高大鳳跟曬太陽的大媽告別，尾隨著張亞東回了家。等張亞東進(jìn)了屋在桌前坐下，他老婆把一盤熬白菜一碟腌蘿卜放上桌又去盛飯這當(dāng)口，她徑直走了進(jìn)去，在張亞東旁邊坐下來，拍了拍對面小孩的腦袋，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張亞東的兒子手里抓了一塊白菜正往嘴里塞，聞言道：“我叫小鋒！”說話間鼻子里竄出一道鼻涕，他也不擦，‘哧溜’一聲吸了進(jìn)去，混著菜一同吞咽了下去。
張亞東望著旁邊的高大鳳有些吃驚，這不是昨天陪他喝酒，一笑起來肆無忌憚的美人嗎？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再也不舍得挪開，笑道：“你怎么來了？”
他老婆進(jìn)來見他這副模樣，把米飯往桌上重重一墩，道：“她是誰？”
張亞東道：“她是高家屯大隊的高大鳳。就是昨天來叫我喝酒，在家坐等好大一會的那個民兵連長的親妹妹?！彼D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問高大鳳：“您還沒吃飯呢吧，在這吃點？”不等高大鳳回答，他老婆道：“我管她是誰的妹妹，我想知道她來咱家干什么？”
這個問題剛才張亞東已經(jīng)問過，只是高大鳳還沒回答，于是他又問道：“你怎么來了？”忽然，他拍了下大腿，笑道：“我明白了，是不是昨天沒借到拖拉機(jī)，今天又來借？”
高又鳳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你來干什么？”
“是你昨天讓我來的啊，你不記得了？”
“我讓你來的？”張亞東拍著腦袋，“我怎么不記得了，可能是昨天喝的太多給忘了。我讓你來什么事？”
“你不是讓我來陪你睡覺？裝什么糊涂啊！”高大鳳白了一眼，站起身把幾間屋子打量了遍。
張亞東老婆氣得一張臉由白變成黑，又由黑變成綠，突然像頭獅子一樣撲到張亞東身上，又抓又咬。張亞東吃痛不住，推了一把，他老婆朝后踉蹌了兩步，后背撞到墻上，整個人一愣，過了好一會尖叫道：“你敢打我？”
張亞東捂著已經(jīng)流血的脖子正要說話，高大鳳道：“今晚我睡哪里？是把你老婆趕娘家，我睡她的床呢？還是你再給我騰一間屋子，單號你老婆伺候你，雙號我伺候你，好好享受齊人之樂?！?/p>
張亞東哪見過說話如此大膽的女人，頓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付。他老婆見狀，抬腿走到大門口，一屁股坐到地上，兩只腿呈簸箕狀叉開，兩只手拍打著地面號啕大哭。她一邊哭，一邊還唱著戲，吐字甚是清晰：“張亞東你個沒良心的，殺千刀的，老娘從十八歲跟著你，兒子給你生了，也累成黃臉婆了，你現(xiàn)在嫌棄我了，找了個狐貍精想一腳把我蹬開是不是……”
張亞東只怕別人聽到丟了臉面，連忙走到門口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想借拖拉機(jī)，我沒借……”
有個鄰居端著碗出來瞧熱鬧，張亞東老婆見有人圍觀不再聽張亞東的解釋，哭唱的更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