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按下心中疑惑,跟著良煥傅博玉進了屋里。此處只有一人居住,也就沒有那些陳腐的規矩,楚軒雖是晚輩也讓了坐下。兩位老朋友相見之后興致甚高,許多陳年舊事也都提了起來。到后來二人更嫌不能盡興,良煥更取出珍藏多年的好酒。
酒過三巡,傅博玉終于放下杯子,笑道:“老哥哥,想必我這回來所為何事,應該瞞不了你吧。”良煥笑著瞅一眼一旁斟酒的楚軒,道:“你們煉丹師找我,除了鑄鼎還能有什么事。不過看你對這孩子另眼相看,只怕尋常之物也難打發。”
傅博玉笑道:“早年間,老哥哥曾跟我說過,得了一塊陰陽合一的天外玄鐵,不知是否還留著?”良煥的臉色微微一變,復又釋然笑道:“你這廝記性還真不錯,我跟你說此事時,恐怕有四百多年了吧!你竟還記著呢,是不是當初就打定主意要占為己有!”
傅博玉也不反駁,笑道:“那天外玄鐵雖好,也得打造出相配的東西。數百年過去,若它還是一塊原鐵,想必是沒有合適的用處。依我看來,若能成為一口伴隨丹圣成長的寶鼎,應該也不算辱沒了它吧!”
良煥沉吟片刻朗聲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氣啊!”復又瞅一眼楚軒接道:“這孩子雖然不錯,可丹圣畢竟不是僅憑資質和毅力就能達到,還要有極好的運氣,可不要現在就給太大壓力,反而欲速則不達。”傅博玉笑道:“這個不用你來教我,只說舍得不舍得那塊玄鐵。”
良煥笑道:“你就那么確定,這些年來我沒用它煉制別的東西?”傅博玉頓時臉色一變,驚道:“不可能!當初你就說過,那塊天外玄鐵性質特殊,既不能與任何其他金屬融合,也不能鑲嵌玄玉寶石。雖然本身品質極佳,卻不能煉制法寶。唯獨我們煉丹師的鼎器,只用一種材料就能鑄成。”
良煥笑道:“老朋友不要激動,我那塊鐵還留著就是。”傅博玉松了一口氣道:“你這老東西就能唬人,剛才可嚇了我一跳。”良煥略顯戲謔的笑道:“不過咱們親兄弟明算賬,若是尋常的東西也就罷了,但這藥鼎可不能白給你。”傅博玉笑道:“要什么直說,只要我有決不吝嗇。”
良煥冷哼道:“說的好生豪氣么!除了有些個丹藥,你還能趁什么家當。”稍微頓了頓又道:“剛才你說要我也早些收個徒弟,其實我又何嘗沒有想法,只不過一切還要隨緣。不過既然這回你來了,就索性把培養徒弟的丹藥一并留下。免得將來遇上合適的苗子,再上門找你求藥。”
傅博玉的嘴角遷出一絲了然于心的笑容,輕輕抖了抖袖子,手上罩了一層淡淡的精光,旋即掌上已托了三只青色的玉瓶。遞給良煥道:“老哥哥看我是不是能掐會算,早就給你準備好了。竹意丹三百六十顆,一百顆大束氣丹,一百顆玄真辟火丹,足夠你培養出個衣缽傳人了吧。”
良煥這回可愣住了,驚道:“你竟都準備好了!”傅博玉笑道:“煉器和煉丹雖然不同,不過都是玩火的把式,開始筑基大抵相仿。為了理直氣壯跟你求鼎,又怎能不做好準備。”良煥操手攬過三瓶丹藥,笑道:“你還真是處心積慮啊!罷了,既然如此,就成全了你們師徒,希望你真能如愿,培養出一個丹圣。”復又瞅著楚軒道:“有什么補血補氣的靈丹趁早拿出來,要想煉成心神相連的寶鼎,必要大量精血澆灌。別到鼎成之際,反而要了這孩子性命。”
說到煉器,良煥整個人的氣勢全都變了,仿佛一柄赫然出鞘的神兵利器,那冰冷的眼神讓人不禁一陣心寒。楚軒被看的身子一僵,直到良煥起身進了里屋,才覺得稍微輕松。暗自驚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竟有如此凌厲的氣勢。
傅博玉看在眼里,淡淡道:“很奇怪是么,明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怎么會有那么嚇人的氣勢。”楚軒一陣默然,卻聽傅博玉黯然嘆道:“別說是你,天下間誰能相像,就這樣一個老頭,卻是一個擁有道君稱號的強者。”楚軒不禁大吃一驚道:“道君!師父說良前輩竟是道君!但他……”
當今世上并沒有一位道祖,除了龍士之外,所有修道之人達到的巔峰就是道君。在常人看來,衰老是絕對不可能跟道君搭上邊,可眼前事實如此,也由不得楚軒不信。
傅博玉搖頭嘆道:“煉器不同于煉丹,咱們煉丹還要考慮人體承受的極限,因此有時還要刻意壓制藥性。煉器卻是毫無顧忌的追求極限,也自然而然發展出許多極端的手法。良煥最擅長的也就是血煉之法,通過大量精血融入法器,催生出更強大的威力。可嘆!血煉之法成就了他宗師之名,卻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楚軒的記憶中,對血煉還有些印象,當初陸環的父親有一柄寶刀,就是以血煉之法煉成,也正是出自良煥的手筆。雖然血煉主要是讓寶物吸收主人的精血,以達到心神合一的目的,但在煉器過程中,煉器師也要投入自己的精血,來更好的煉化各種材料。長年累月氣血匱乏,就算是強如道君,也難免動搖人體根本。
楚軒忽然想到什么,不禁問道:“師父,如今良煥前輩都已這樣,咱們再求人煉鼎,是否有些……”沒等說完就被傅博玉瞪了回來,道:“難道為師是那種逼迫朋友耗費生命的人!藥鼎并非法寶,不求神妙的威力,哪用得著血煉之法。倒是你自求多福吧,雖然不用血煉之法,但為了達到人鼎合一,必須用你的精血為寶鼎開光,屆時至少得耗去你三層精血。”
這下楚軒可沒工夫在關心良煥的死活了,大驚道:“三層精血,師父你沒開玩笑吧!”傅博玉淡淡道:“是不是開玩笑,你一會就知道了。”說著已從兜里另取出一只淡青色的瓷瓶道:“里邊三顆大還丹,專能補血吊命,你現在就服一顆。三日之后鼎成時再服一顆,完成寶鼎開光再服最后一顆,應該能保你性命無礙。”
楚軒接過瓷瓶,心里也是五味雜然。原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遇上過決定生死的大事,渾身上下連大一點的傷疤都沒有。如今竟忽然面對可能危及生命的事,也難免有些忐忑不安。但他心里也清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若是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還談什么成為丹圣,更不用說上真龍殿報仇。
楚軒把心一橫,傾出一顆綠色的丹丸就吞了下去。他還沒有意識到,隨著時間的推移,融合了陸環的記憶,已漸漸分不清陸環與楚軒了。就仿佛黃粱一夢兩世為人,心里早就沒有了剛開始的抵觸情緒。至于要給父母報仇,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