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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豪族

第二十章桃花之變(二)

三百人的騎隊,再加三百多匹馬,就算桃花堡的人見慣了大隊的商隊,見此也都睜大了眼,尤其是在警訊傳出、至今尚未解除的時候。

陳瑞瑜仍然帶隊走在前頭,身后是百余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當然,他此時已經知這身打扮并無用處,一個保長尚且不識,更別說尋常人,可就多少有些錦衣夜行的味道了。

那保長也騎了馬跟在陳瑞瑜身邊,恭敬地答著陳瑞瑜隨口問出的話。此人名叫李德福,在桃花堡也是大族,這保長當得也有些年頭了,自然極為熟悉堡內詳情。由此,陳瑞瑜斷定這李德福與那張家怕也不是站在一起的,甚至察覺那師爺的舉動,竟像是帶著些幸災樂禍。

桃花堡內除了相對直通堡門的數條街道外,內里真如城鎮一般,大街小巷縱橫交錯,真虧了只是一個“堡”名。瞧見街道兩旁甚至出現連排三層高樓,陳瑞瑜一時間恍惚到了江南。

許是見到保長李德福走在頭里,大街上往來的人、馬皆都避讓一旁,兩旁的店鋪、酒肆里卻伸出不少人頭,似乎是在觀賞難得一見的錦衣騎隊。

“前面便是張記總店。”保長李德福指了指前方。

陳瑞瑜點了點頭,趙天寶便帶著幾十人涌了過去。有了白水鋪子的經歷,這封門封帳也就做的熟了。

張家老宅卻并不與店鋪相鄰,若是桃花堡內是一張棋盤的話,那張家便整整占據了一格,那條小街算是張家的專道。按著事先商議的,楊一志帶人堵住張家后門,秦振武帶人沿著院墻排開,專拿越墻而出者。

陳瑞瑜自然是打正門進去。

那張家宅內,眾多家丁壯仆提刀拿棒,正按著桃花堡慣常的做法守著宅院,大門前只留下兩個門子。

乍一見保長李德福領著一群鮮衣怒馬的壯漢登門,那門子還帶著笑問:“哎呦,您老怎么來了?”

保長李德福板著臉不吭聲,卻扭頭看向陳瑞瑜。

“讓你家主人出來。”

陳瑞瑜踏步向前,那門子覺得不對,剛要攔著,便被鐵錘一腳踹飛。

張家宅內頓時雞飛狗跳,卻礙著李德福在場,不知該如何應對,待陳瑞瑜帶人直闖到前廳里,打后院才涌出一群人來,領頭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

此人原本一臉怒意,待一見到滿院子的錦衣衛飛魚服,立刻變臉,面色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弄得一幫子下人莫名其妙。

旋即又有一人飛奔而來,大叫:“老爺,后門外全是人,院墻外頭也是,他們......”

晃眼這才看到院子里也全是生人,頓時住了嘴,卻是張開一口黃牙,怎么也合不上。

“唉,罷了。”

那老者長嘆一聲,伸手止住從人,頓了頓腳,便獨自一人進到廳內,見坐在上位的卻是一位少年錦衣衛,又瞧著旁人都圍著站著,那老者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

張家下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有那機靈的立時便往后院里跑,不多時,后院便傳來哭鬧聲,那動靜便像是天塌地陷。

跟著陳瑞瑜進來的錦衣衛只有五六十人,飛魚服、繡春刀、腰牌是一色的打扮,再加上個個精壯、眼神銳利,盡管站在院中并未有所動作,卻令張家家丁生出懼意不敢挪動。那秦振武等人帶回的幾人,也都在站在廳下旁聽,此時全都低著頭,看不到面色。

“你就是張瑞文?”陳瑞瑜輕聲問道。

“是。”老者低頭應答。

一問一答,滿院子的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知我為何而來?”

張瑞文身子一陣顫抖,喃喃說道:“報應啊。”

陳瑞瑜注視著直著身子跪在廳中的張瑞文,良久,方一字一頓的說道:“大明律:凡謀危社稷、謀背本國潛從他國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祖父、父子、孫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

張家宅院內悄然無聲,只聽得張瑞文伏在地上似乎發出一陣“嗚咽”聲。那張家奴仆、家丁呆若木雞,一動不動,生怕驚醒了眼前白日夢境。此時就連后院的哭鬧,也忽地悄然不聞。

陳瑞瑜默不作聲,廳內、院子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令人喘不過氣來。

“李德福。”

“在。”李德福慌忙跪下,這位保長頭一次覺得比去蔚州衙門還要害怕。

“去堡墻上看看,一會兒還有你的差使。”

“是。”李德福叩頭離開,轉身時幾乎未站穩,急匆匆的出門上馬而去。

陳瑞瑜目送李德福離開,再次將目光落在張瑞文的身上。

“你可知罪?”

“小人罪該萬死。”

“萬死倒也不必,至少......也要死一個。”陳瑞瑜將那個“一”字咬得格外重。

張瑞文一哆嗦,旋即停住了,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抬起頭,望向陳瑞瑜,面上一陣潮紅,接著,直起身子道:“全憑大人處置。”

“果真?”

“絕無虛言!”張瑞文咬得更重。

“那位同知......”陳瑞瑜拖長了聲音。

張瑞文面色一變,旋即又黯淡下來,道:“大人,小的有個侄孫女在蔚州,為同知大人的妾室。”

“你想見他么?”陳瑞瑜輕聲問。

“不,不,不見!”張瑞文心里明白,適才這位少年大人分明暗示了一條活路,若是指望那位同知,定然死得更快。

“嗯,”陳瑞瑜微微點頭,對張瑞文的表現感到滿意,不愧是將張記經營得極為紅火的當家人。

“我給你半個時辰......”陳瑞瑜道。

張瑞文明顯是豎著耳朵在聽。

陳瑞瑜卻似有些猶豫,瞥了眼廳前那站著的四人,許久未再出聲。

“先做兩件事。”陳瑞瑜終于開了口,道:“這一,將院子里的人都分出來。”

陳瑞瑜指了指廳前諾大的空地。“所有丫鬟,下人,一個不漏。你家的人,站那邊。”

張瑞文想都沒想,答道:“是。”

“這第二么......”陳瑞瑜忽地一笑,問:“張瑞文,你可知得隴望蜀?”

張瑞文又是一哆嗦,忙道:“小的明白。”

陳瑞瑜緊盯著張瑞文,道:“真的明白?”

“請大人吩咐。”

陳瑞瑜卻忽又不說了,轉了話題,令張瑞文實在摸不清這位看著年紀不大的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張家......因何起家的?”

“稟大人,小的祖上當年因朝廷行開中制,以糧換鹽,才積攢了些家產。”

“這么說,張家也是以農為本了?”

這可就是岔開話說了,張家當年種糧,也還是為了鹽引,怎么說也不能是以農為本。

“是。”張瑞文卻不得不說,此時他不得不隨著陳瑞瑜的思路走。

“那么,每人二十畝地......不論大小,張家也過得下去吧?”

張瑞文只略一想,便當即磕下頭去,道:“多謝大人。”

“你這個歲數......輕重我也不必多說,”陳瑞瑜道:“你張家的人......只要你張家老實過日子,未嘗不能重頭再來。不過......”

陳瑞瑜一笑,打懷里取出那份口供,用兩指捏著,道:“你先來瞧瞧。”

張瑞文跪著前行兩步,伸長脖頸探頭看清那上面正是“罪證”,簽字畫押以及所述事實無一不真。

“清楚了?”

“是。”

“按說不該這么嘮叨,”陳瑞瑜慢條斯理的收起口供,輕聲道:“我卻沒功夫在桃花堡耗著......你記著,給了你張家這般好處,若是還有什么藏著掖著的,我倒也不在乎再來一次,到那時......你張家男丁保不住頭顱,女人是什么下場,你也該心里明白。”

“是,小的......明白。”

陳瑞瑜不斷將“廢話”說出,要的就是面前這位“成精”的老人兒無暇多想。陳瑞瑜畢竟年少,那張臉看著英俊,卻很難說張瑞文不會生出“僥幸”之心。

陳瑞瑜略作停頓,又道:“我再說句讓你心安的話。這事辦得順當,我也不會再見你。除了留給你們的,張家拿出來的,都將送往山海關,以補軍資。這事......我也擔著干系,我倒想著,你張家人也別記著是我發什么善心,若真按我的心思,眼前審都不用審,這里里外外的人一個都不會留。”

“大人慈悲。”張瑞文就快讓這一句句不按常理跳出來的刺痛給弄瘋了。

陳瑞瑜站起身來,走了一步,盯著張瑞文道:“張家能有條活路,一是事出有因......其實你們也弄不到什么消息;這二,是因眼下朝廷需要更多的糧餉。”

這簡直就是明說“花錢買命”,且唯有眼下這一次機會。

張瑞文原以為明白陳瑞瑜的意思,此時卻有些犯糊涂。

陳瑞瑜如此時急時緩的,逼的張瑞文還真沒心思由著骨子里那不由自主、近似本能的“后手”冒出來。對于世代經商、在錢眼里翻轉騰挪的家族,有些手段已融在血里。什么叫“置于死地而后生”,這些商人可未必比那些戰場上走出來的人知道的少。

張瑞文定下心神細想,這位少年言談舉止,可不像是如此嘮叨的人。這話里話外都說的是讓自己不得隱匿,徹底交出......張瑞文眼睛一亮,這位大人要的是張家的商路!

張記名下到底有多少間店鋪,張瑞文若是不查帳本,也很難一口說出;而一條已做熟了的商路,也能值不少銀子。

張瑞文這才明白,為何這位少年大人要說“老實過日子”,又說“重頭來過”,顯是提醒自己不要想著有了活路而寄希望于那些散落在各處的店鋪、管事,卻也不反對張家另起爐灶......這少年,未免想的太多了吧?

一時間,張瑞文覺得這少年要遠比那些直口要銀子的官差難對付,那些由少年人口中說出的“威脅”,可就不僅僅是威脅了。

張瑞文甚至還有心瞟了眼陳瑞瑜身后站著的那兩位彪形大漢,那絕對是漠視人命的主兒,自己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身上能透出這般氣勢的......

一晃,張瑞文發覺自己竟然走神了,抬頭見陳瑞瑜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便伏下叩頭,道:“請大人稍坐,小的這便去辦。”

聲音已然平靜下來,神色也好得多。

陳瑞瑜一笑,回身坐下,敲了敲桌子,道:“讓人泡些茶來。”

張瑞文一愣,旋即答道:“是。”

隨后徐徐退了出去,待出了廳門,轉身走了幾步,鎮定的叫出幾個人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些仆從很快便就散了去。

沒多大功夫,打后院走出個丫頭,低頭托著木盤,那裙裾止不住的抖著,險些便要灑了茶水,慌慌張張的上完茶,便忙著避開。

“站住!”鐵杵猛然叫道:“你先喝。”

那丫頭幾乎嚇昏過去,立時跪下叩頭,卻完全沒聽見鐵杵的話。

“作甚?”陳瑞瑜端著茶盞,一時不解。

“大人,”鐵杵低聲道:“小心茶水。”

陳瑞瑜稍稍一怔,旋即笑道:“換了你,會么?”

鐵杵反倒楞了,歪著頭琢磨。

“蠢貨,自個兒就一粗人,還要學旁人動心眼兒。”鐵錘顯然不屑。

“小心總沒錯吧?”鐵杵嘟囔著。

陳瑞瑜笑了笑,沒理睬背后兩位“莽漢”的機鋒,端起茶盞喝了口,皺了皺眉,道:“這山西的茶?”

“是.....川茶。”小丫頭哆嗦著還能答話。

“你下去吧。”

陳瑞瑜自然不會難為這樣一個丫鬟,抬眼見到廳下立著的四人,心里一動,便讓人將其帶上來。

這四人其實還未完全由奔波里緩過來,但站了些時辰,總好過還在馬背上磨,這會兒進到廳里,便都跪下叩頭,靜等著陳瑞瑜發派。

“適才,都聽到了?”

“是。”四人聲音都很低,卻不敢不清楚。

“那么,你們也都清楚,自家都做了什么了?”

“是。”

那些帶路的管事,早將來龍去脈、厲害干系說得一清二楚,連帶著幾位不那么明白錦衣衛有多可怖的東家長輩,也好生上了一課,四家人硬著頭皮將自家說話算數的人派了來,哪能不知道緣由?

這會兒在眼前活生生的看著一家大商號轉眼間便沒了,兔死狐悲之余,當然知道陳瑞瑜要干什么。

“你們當中,”陳瑞瑜搖搖頭,道:“居然連炮都弄得來,當真不知死字怎么寫的。”

這話四人聽了可也沒多怕,這讓他們好生“觀賞”的意思,自然不是要殺頭的。

“請大人吩咐。”四人齊聲應道。

“我本打算處置完了再找你們,”陳瑞瑜道:“既然你們都明白了,早些辦了也好。”

“小的任憑大人處置。”一人搶先說道。

另外三人忙爭著表態,唯恐落后一步。

“先說個數吧,”陳瑞瑜短期茶盞,漫不經心的說道:“讓我聽聽你們都明白了什么。”

這四家里,有兩家在大同鎮,兩家在宣府鎮,彼此雖然不識,卻都是在邊鎮經商的人家,比起張家來是遠遠不如。至于收集了些甲杖、火藥......尤其是那尊虎蹲炮,這說出來是違禁之物,其實也很簡單。那虎蹲炮長不過二尺,重不到五十斤,一匹馬便能拖走。那些散兵游勇是打算賣了換銀子,偏生如桃花堡這般擁有鄉兵的,也打算買些兵器、甲杖,那些管事們也就大著膽子賺銀子。

要說這四家是冤枉的,可也不成,能尋到那條商道的,本就沒守朝廷規矩,想推到管事們的頭上,怕是連那些東家也覺得說不過去,畢竟那賺的銀子,可都是東家的。

陳瑞瑜這一開口,便是指明要聽“贖罪”銀子有多少。

這并非陳瑞瑜所創,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的大明律里,可是明文規定的花錢贖罪,不過是這等很容易便與謀逆、通敵關聯上的罪名,可未曾準贖。這當然是陳瑞瑜的“恩典”,眼前張家便是實例,這觀賞可也不是白看的。

這四人打來到這里,才知面前這位少年才是做主的人,雖心內詫異,卻對陳瑞瑜對他們不聞不問的態度,分外不安,至少目前為止,陳瑞瑜表現出似乎是連他們的名兒也不想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四人既然說能做得主,便自然會將家族視為第一重要的人,轉瞬間,便有了答案。

“大人,小的周立松,愿獻出家產,以解朝廷之憂。”

“小的錢安,愿將家產供朝廷軍資所用。”

“小的陶值,愿獻出全部家產。”

“小的曹飛,也愿替朝廷分憂。”

陳瑞瑜不置可否,依舊喝茶,竟似沒聽見。

那周立松最為年輕,不到三十歲,見陳瑞瑜這幅模樣,便道:“大人,小的家里田產、店鋪雖不多,眼下一時不敢隨意估價,但小的絕非敷衍,只需留下些可供家人嚼用的便可,其余盡都報效朝廷。”

“現銀呢?”陳瑞瑜這回沒耽誤。

“三萬兩。”周立松立即答道:“家里現銀只有三萬。”

陳瑞瑜抬眼看向另外三人。

“兩萬。”

“四萬。”

“一萬五千兩。”曹飛最后一個開口,似乎為自家底子太薄而不好意思,又道:“小的家里新置了些田宅,所以不多。”

“嗯,這些也算可以暫時壓一壓了。”陳瑞瑜道:“回頭先將這些送到白水鋪子。”

“是。”四人低聲應到,卻都等著下文。眼前這位少年大人,當然不會就這么算了。

“至于余下的......先等等吧,你們一旁侯著。”

“是。”四人起身,再退回到廳前檐下。

一席話便得了十萬五千兩,身后的鐵錘、鐵杵可就驚心了,尋思這錦衣衛......差事實在太好。二人不由得盼著那張瑞文,猜想著張家能拿出多少銀子。

陳瑞瑜估摸著,那四家怕沒有作假,自己與張瑞文一番羅嗦,其實也是說給四人聽得。晉商里數萬兩的家財,可也不算多大數目,能拿出來不算稀奇,是故陳瑞瑜面色上絲毫沒有為這些數目所動的樣子。當然,這在四人看來,又是不同。

蘇潛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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