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停不住的旋轉

社里給了高原一個到北方學習一周的機會，這種機會，研討是輔助，而考察開眼界是主要任務，高原那段時間一直在為如何處理樂心和葉藍的事煩心，所以正好想借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理清一下思路。從BJ、大連、哈爾濱一路玩過去，見到很多優美自然景色，高原的心情好了許多，但還是一直不能完全放開。

在返回途中路過五臺山時，一向不信神的高原一時心血來潮，跑去廟里求簽，求了一看，是一支下下簽，簽上說“因緣變化，世事玄機，遇而不決，反被所累”，他對簽上意思不解，于是求解簽的老居士解讀，那老居士看簽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施主會經歷人生重大抉擇，宜速戰速決，否則就會處境困難。雖然高原平常都不信這些東西，但聯系自己的情況，那老居士的話還是觸動了他的神經。

在回朝都的飛機上，高原已經決定要和葉藍攤牌，但他不打算在和葉藍簽離婚協議前把這件似告訴樂心，他想盡量把事情解決得平靜一些。對于具體離婚的方案，高原是這樣設想的，兩個人現在住著的房子和家里的大部分家具和家電都歸葉藍，他只帶走屬于自己的衣物，至于現在家里欠的債務，高原想干脆把所有債務全部接下來，既然要分手，就應該象個男人一樣的走。

高原的飛機快到朝都的時候，林小媛的車正在朝都機場高速公路上飛奔，副駕上放著她在鹽市巷買的鹵菜和果汁，她從金義處知道高原是晚上8點的飛機，所以她也干脆不吃晚飯，她還考慮到飛機餐不好吃，高原一定在機上吃不好，她買鹵菜的目的就是萬一高原在機上沒吃東西，那就一定很餓，買點鹵菜可以讓他先墊點底。她計劃接上高原后就和他一起去吃火鍋，愛我所愛是林小媛的一貫作風，對自己喜歡的人她就有一種想照顧對方的沖動。這次她沒預先打電話，當她在辦公室想象高原見到自己時的驚訝狀的樣子，她不禁竊笑起來，然后罵自己是個傻姑娘。

到航空港的時候，林小媛正好看見一架飛機閃著航燈從空中下降準備降落，林小媛停好車，急忙往出站口跑去。

剛到出站閘口，她發現高原航班的人已經在出閘了，她看見高原拿好行李出來，她剛想上去迎接他，卻發現有一個女人在叫他名字并向他招手，她見過葉藍，知道這個招手的女人不是葉藍，她止住了腳步，看見高原和迎上來的女子親昵地挽在一起，她急忙閃到人群后面，怕被他們倆看見。

獨自開車回城的路好像沒有盡頭，機場高速公路的燈光穿過車窗玻璃，在前車窗上流散開來，象在空中燃點的煙火，迅速綻放，然后在夜空中一掠而過，林小媛突然想起了看過的一部由黎明和舒淇主演的片子《玻璃之城》，林小媛影響最深刻的就是在片頭，黎明和舒淇開著車在圣誕夜的倫敦街上前進著，街道上的路燈光、霓虹燈光、行人手中揮舞著的熒光棒的光，組成光與影的圖畫從兩個人開的車的前窗上一一滑過，變幻的光影在兩個人臉上、身上不斷畫著不同的作品，兩個人在電影畫面中非常安詳地坐在車窗后，車象一葉小舟，渡著他們走向美麗的今生之終點。林小媛第一次看到這畫面時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后來看完整部片子后，再倒過來看這段畫面，她竟潸然淚下，她好象懂了導演的意思，那是一種一種美麗卻絕望的傷感，而現在她就在品嘗這種傷感，不知不覺中，她已淚流滿面。

這晚被樂心接機后，高原更堅定了這趟出差旅程中下定的決心。第二天一早，高原到辦公室后就在電話里對母親說他要和葉藍離婚，母親在電話那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后悠悠的說了句你們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當問到具體怎么分割財產時，高原如實的說了，母親又長嘆了一口氣，“那你不是一無所有了？還背了一身債？”

高原回答說沒什么，東西都是掙得回來的。

“我倒是理解，就怕你父親不理解，你好好處理吧。你爸那兒我會找個機會給他說的。”

總算取得了家人的支持，高原覺得心里踏實多了，剩下的就是找個合適的時間跟葉藍談。但奇怪的是這次考察回來，高原發現葉藍突然變得溫柔多了，一天要打幾道電話給他關心他吃飯了沒有什么的，高原對葉藍的變化既感到不解，又感到很不習慣。

這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剛上九月，當看到家門口路邊的梧桐樹落下入秋的第一片枯葉時，高原就感受到了一絲涼涼的秋意。

星期三的下午，組里集體加班趕一個特刊稿子，在高原發完最后一個稿子到編輯中心時，已經是晚8點過了，而在這之前，葉藍已經打了好多個電話過來催高原回家吃飯，對高原來說這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要是擱在前幾個月，高原一定會非常高興，但現在他只覺得奇怪，他要葉藍自己吃就好了，自己忙不過來，何況多辦待會兒大家一起加完班后多辦會一起吃飯?？扇~藍并不放棄，說一定會等高原回家吃飯，高原當時正忙著，說你不用等了就把電話掛了。

從辦公室往外走的時候，王路他們幾個開玩笑要高原請吃晚飯，高原想大家加班的確辛苦就答應了。

高原說報社右邊的那條街上新開了一家燒菜館，味道不錯，提議大家去那兒。林小媛突然說自己還有事不想去了，結果被王路一把拉住說集體活動要參加啊。

吃飯時，男同胞們難免喝酒，高原抵不住勸，也喝了幾杯白酒。高原注意到林小媛不怎么說話，只是埋著頭吃飯，當著那么多人，高原不好問她，就想等把家里的事弄好后再找她好好談談。

在回家的路上高原想葉藍難得靜下來說事情，也許今天是一個機會，趁葉藍心情好的時候說她也許更好接受一些，一路上他就在想要怎么組織語言，快到家門時，他的酒意已經全部沒有了。

高原正拿鑰匙開門時，葉藍開門迎接他，接過他的公文包，高原走進客廳時大吃一驚，茶幾上擺著一大簇美麗的鮮花，客廳旁邊的飯廳的飯桌上點著幾支蠟燭，蠟燭下是滿滿一桌好吃的美味。高原問這是干什么？

“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葉藍有些不悅，高原這才想起的確是這樣的。

“來，我們喝一杯”，葉藍給自己倒上礦泉水后，指著高原面前早就倒了紅酒的杯子說。

“你喝吧，我剛才喝了。”高原雖然對葉藍拿礦泉水祝酒的舉動感到很奇怪，但他卻懶得問，這個結婚周年日沒什么值得紀念的。“我－——”他正覺得在這天說和葉藍的事不是很好時，葉藍發話了，“這杯酒你一定要喝，今年這個紀念日有特別的意義！”

迎著高原好奇的目光，葉藍揚起了神采奕奕的臉，“你要做爸爸了！”

“不會吧！”，高原幾乎是叫出來的，“怎么會呢？我們這么久一直都沒有在一起過！”

“怎么不會？一個多月前我們不是在一起過嗎？”

“可那次怎么可能？我們都沒有怎么接觸？”

“說明你的種子強啊?！比~藍嫵媚的微笑著站起身，緩緩走到高原背后用手臂環繞著他的脖頸，俯下身用臉貼著高原的后腦勺，半開玩笑地說道，“你不會不認是你的吧。”

高原全身好象一下子跌進了冰窟窿中，腦海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說，“我們可不可以再等等，一切都還沒準備好。”

“什么沒準備好，我已經準備好了。”

高原真想大聲向她喊出來，我還沒準備好，我準備和你分開，他不能這樣做，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個孕婦。

葉藍感受到了高原言語中的異樣，她好象明白了高原抗拒這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但做母親的本性讓她絕不會放棄。

“我要定了，隨你怎么想！”葉藍重重的擲下這番話后，轉身回臥室休息去了，只留下木然的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