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鎖心獨具

匠作營的位置獨居少府一角，占地不甚廣闊，但布局卻相當合理，若是懂得風水的相術大師前來一探，只怕會大為驚訝，因為這匠作營中不但有山，還有活水，有山、有水、有風、有日，這便是匠作營，說到這里，諸位肯定疑惑了，即便是侯門豪園也不過如此，這匠作營只是區區小衙，怎勞得如此大費周章的做法？

王莽不懂風水，也不知相術，他只知道一進這官署，不論是周圍緊張的研究氣氛，還是四周的環境布置，都讓他感到很舒心，這是一種可以完全敞開心扉的地方，你不需要勾心斗角，沒必要藏著掖著，不因為別，只因為這里的人們都醉心研究，沒有閑心思琢磨你那豐富多彩的心理活動。

“諸位可看完了這圖？”王莽還是笑意悠悠，只是今日的笑容在匠作監的匠人們看來，顯得格外親切。

“回少丞，屬下已經看完，不知少丞有何吩咐？”身材瘦削、長須灰白的老匠人一改往日作態，神情恭敬的說道。

“嗯，你們覺得這圖紙所繪之物如何？可交的了差？”老匠人都放低姿態了，王莽自然不會不識時務，做些不知所謂的事情。

聞得王莽所言，老匠人眉毛一抖，胡須一顫，雙手比劃著，眉飛色舞的贊嘆著：“端的是絕妙心思！少府丞大才，小人心服口服！”

老人說罷，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禮，眼見老匠作這番表態，屋中那十多個年歲不一的工匠也都是齊齊彎腰行禮，口呼：少府丞大才。

笑呵呵的上前一步，親自攙起了老匠作，王莽左手拿紙，右手指著畫中之物，疑惑的說道：“這圖中之物倒是我前些時日想來的鎖具，依著諸位的手段，作出這物事，可要花費幾日功夫？”

老匠作先是一喜，然后便是一愁，最終在掃視四周的匠作之后，這老人一咬牙，惡狠狠的說道：“若是少府丞青睞，吾等敢不效死力？”

王莽伸手彈了彈圖紙，收斂起笑容，嚴肅的說道：“如此說來，這東西你們是做的出來了？”

老匠作凝視著圖紙，沉吟不語，幾個呼吸一過，他驀然抬起頭來，那視死如歸的模樣把王莽駭了一跳，還沒等王莽收斂起心思，只聞得這么一聲大吼：“少府丞天人心思，吾等小匠拍馬難及，可若是有了這圖紙，依樣畫瓢，最多半旬，吾等即可做出此物！”

王莽笑了笑，口中道：“當真？”

老匠人咬牙切齒：“當真！”

抬頭環顧四周，王莽詢問道：“當真否？”

聞者或是瞬間一愣，面現苦色；或是一喜，躍躍欲試之情不問也知；然而最多的，還是幾個年長的老者發出的高聲叫喊：“當真！”

笑著點了點頭，王莽滿意的說道：“大善！若是如此，我便靜候佳音，待到諸位功成之時，必有美酒佳釀侍候！”

“大善！”無論年長年幼，這次卻是齊心喝到，不為別的，只因為王莽嘴中的美酒佳釀必然不是凡品，他們雖然是少府工匠，醉心器具，可卻也還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需要有吃、有喝，有時一天勞累下來，腰酸背疼，夫妻親熱之事也提不起心思，在這個時候，杯中之物是去乏、解愁、壯膽的最佳飲品，如同后世的可樂雪碧，流行的就是它們，需要的自然也是它們！

工匠的興致已經被提了起來，王莽覺得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畢竟他杠在這里，難免會這些工匠造成一種監工的錯覺，即便他的本意不是如此，可這種心理上的暗示是難以避免的。

許下美酒的酬勞之后，新任少府丞王莽王巨君便告別了諸人，禮節十足的回了正廳。

望見王莽的身影遠去，冷場下來的匠作便三五成群的圍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這鎖具的構造。

有人說：“這鎖具構造獨特，創意十足，可沒見到實物，只看圖紙，我只怕它承受不住打壓。”話音剛落，便有不屑的聲音回叱道：“仔細想想那圖中之物，你以為那薄薄的鐵片有何用處？還不是為了緩沖之用？”

“那簧片倒也奇特，真不知道少府丞的心思是什么做得，竟然生的如此七竅玲瓏！”

“少府丞自然是不凡的，他還小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此子不是池中之物。”

“你有說過嗎？”“我沒有嗎？”……

“諸位靜來！”聞得四周噪雜的聲音，老匠作不怒自威，輕輕的擊掌喝止道。

說來也怪，本來宛如菜市場的匠作營在老人一聲喝止之后，便靜若無人，隔得近些，似乎還能聽到彼此有力的心跳。

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嘴中道：“自從劉去、杜走，我們這匠作營已經荒廢許久了，難得等來少府丞這么一個天資聰慧的上官，吾等莫要錯失良機！”

“長者所言無差，可長者可曾想過，依著少府丞的身份、才能，他會在這匠作營扎下根來？”一個聲音突兀的傳了出來，眾人怒目以示，可那人卻無動于衷，只是靜靜的盯著老匠作的眸子。

老匠作重重的嘆了口氣，嘴中道：“武水說的在理，劉歆、杜良兩位大人德才兼備，在咱們匠作營也待了些時日，但最后還是撒手而去，有這么兩個例子在，咱們這位少府丞大人，待的日子也不會久。”

“長者所言極是，可究竟如何去做，還請長者定下個章程，您老久經人事，還請不吝指教！”

老匠作無奈的搖了搖頭，緩緩的挪動步子，晃動著手中的圖紙，平靜的說道：“看到這圖紙了吧，不管少府丞是走是留，這鎖具我們總歸是要做的，有這么一個奇思妙想，如果我們不去用的話，難道還要自己再去胡編一個出來？依著我的心思，咱們就認真做！做的好了，也讓那些瞧不起咱們諸冶監的其他幾監幾署看看！咱們也不是好相與的！”

“長者所言極是！”三三兩兩的聲音漸漸匯成一股吶喊，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