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情郵局”出來，韓燁看著高煤凰走向她自己的那輛車，他腳步一滯，深深看了高煤凰的車一眼，說：“小鳳凰，你什么時候可以讓我載著你呢？”

高煤凰回頭一笑：“燁，別勉強我了，我還是不太習慣。”說著，依舊鉆到自己的車里去。

韓燁的一句話梗在唇舌之間，卻沒有說出來。他想問，那為什么，別人卻行呢？最后，他只是閉目含笑，也走向自己的車。

吃過晚飯送高煤凰回家，時間還早。在她的公寓前，高煤凰優美地轉身，美眸一彎，挑眉看他：“那么，燁，我走了？”

韓燁沒有說話，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她走出幾步后，快走追上前去，從后面一下子抱住她，把她瘦弱的身軀攬入懷里，不顧她的駭然，搖搖頭，低喃道：“真不愿意跟你分開，一離開你，我就很擔心，擔心你再也不是我的了。”

高煤凰的笑一下子綻放開來，扭頭輕快地伸出手拍著他的手背：“燁，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韓燁看著她，沒有往日的笑容：“小鳳凰，自從認識了你，我覺得自己再沒有自信了。”

高煤凰愣愣抬頭看他，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嚴肅無比，哪還有往日的一點點陽光燦爛的樣子。她疑惑地問：“燁，你今天是怎么了？”

“沒，沒怎么。”韓燁把她摟進懷里，聲音埋在她的耳邊，落寞地消弭在夜風里。

兩人相擁著，夜色深濃。

高煤凰從韓燁的懷抱中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燁，我走了。”

“我能去坐坐嗎？”韓燁看她的眼神像一個害怕受傷的孩子，眼神無辜。

她的臉上有著溫情的美，研究地看著韓燁的眼睛：“當然可以。”

把韓燁讓到屋子里的時候，高煤凰還在一直想，他，這是怎么了？

給他倒了杯熱巧克力奶，輕輕放在桌子上。韓燁到了屋子里之后，顯得漸漸開心起來，讓高煤凰放下心來——她不喜歡他因為自己不開心。他坐在沙發上，環顧著四周，聲音清涼優雅地說：“上次來的時候還不這樣，這次又有了新變化。”

高煤凰的香薰爐里蒸騰出馥郁的草木香氣，讓人的精神很放松。香氣氤氳，讓兩個人的身心都很舒展。高煤凰自己也端著杯熱巧克力奶走到韓燁身邊坐下，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說：“哦，是啊，跟你上次來是不大一樣了，我又按照我自己的喜好重新歸置了一遍。怎么樣，覺得還舒服嗎？”

韓燁目光閑淡地四處打量著，由衷地夸贊起來：“跟我爺爺奶奶住的時候真是完全不同了。他們在的時候，是溫馨的老房子，里面一切都是舊物什、舊人，覺得每件東西后都是段老故事，是老胡同的感覺。到了你這里，卻完全變了，讀屋知人，它成了你的很好的一個代言。家具造型圓潤，燈具溫暖脫俗，裝飾淡雅自然，細微的地方生動細膩，一看就知道，主人該是個聰慧、有情趣的奇女子。”說完，笑著看她，恢復成了那個沒有憂愁、閑閑散散的“迎春花歐巴”。

高煤凰赧然一笑：“你再夸我我就會飄到天上去了。”說著，端起桌上的杯子喝起巧克力奶來。

韓燁閑閑托腮看她喝奶的樣子，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掃著：“看你喝奶的樣子我很想喝，但我自己喝了又覺得完全沒有你喝的過癮，怎么辦？”

高煤凰被他逗笑了。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傻傻看著他好看的樣子微笑。

“燁，你最近生意上不太好？”她突然想起件別的事來。

對于這個話題，韓燁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好說，他拿起杯子把巧克力奶送到嘴邊喝了一口，被甜得扯了扯嘴角，說：“哦，是，已經接近完工的一幢樓出了些問題，地基下沉，有安全隱患。”

高煤凰聽了語氣十分凝重地問：“很嚴重是嗎？”

韓燁本不太情愿提起自己這件事，高煤凰的事情已經很多，他不想自己的事情讓她勞心勞神。他避重就輕地解釋說：“工程部那邊已經通知停工準備拆除了，銷售部那邊也在積極準備對已經售出的戶型給予退款。定了的問題，就不用再擔心了。”他的事情，他卻在安慰高煤凰。

高煤凰看他的樣子知道他并不愛說下去，以為再說會讓他想起不好的事，便偃旗息鼓。

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她把電視打開，兩個人看起綜藝節目來。這是個訪談節目，一個女明星說著勵志的話，如今混跡于時尚圈的高煤凰，早已熟知娛樂圈里的種種事由，也再不會像多年以前的自己一樣，熱衷于明星的勵志話語，把它們奉若經典。時間已經不早，高煤凰已經哈欠連連，韓燁卻在那兒看得很起勁兒，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她便也硬挺著繼續看。

在她不知道第幾個哈欠之后，韓燁幽幽嘆了口氣，幽幽看了她一眼說：“小鳳凰，我對你是多么沒有吸引力，這么個美男當前，你卻已經打了至少十來個哈欠了。”

高煤凰吐了吐舌頭，抱歉地說：“燁，人家這幾天審稿子再錄節目很累的。不然，你這么一個花美男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會這么打哈欠呢？”

韓燁眨眨眼，問：“在你眼里，我真的是個花美男？”

高煤凰瞟她一眼，笑吟吟地說：“美，很美。沒看見哪個男生這么在意自己美不美的，真是個臭美的人。”

韓燁的臉漸漸欺近，眼里閃著光，望著她說：“本來我是不怎么在意的。可是，如果能用美貌吸引住我的小鳳凰，那我寧可讓人說是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也無所謂，只要我的小鳳凰心里有我。”

他伸出手臂把她的頭輕輕攬到自己肩膀上，唇輕輕湊上去。

高煤凰略有驚慌，卻沒有閃身。他的唇觸上她的唇那一刻，她卻輕輕一震，像觸電了一樣被彈開。

韓燁略為失望地縮回手臂，含笑搖頭說：“小鳳凰，有些事情，是掩飾不了的。”

高煤凰還想再替自己解釋什么，張了張口，卻真不知道要說什么，最后只說：“燁，給我點兒時間。我想我會愛上你的。”

韓燁笑了，有些慘淡。語氣清淡又毫不客氣：“小鳳凰，愛是什么？我想，愛就是我那天，在人山人海的機場看到你時的怦然心動，是我驚喜地發現你竟然就坐在我身邊時的心跳加速，是再次和你相逢時的欣喜若狂。可是，小鳳凰，和我在一起，這些，你都有嗎？你看著我的臉，會心跳加速嗎？你看著我不開心，會心痛嗎？我告訴你，我會，我都會！我也告訴你，我知道，你不會！你一定不會！”

他輕輕站起來，低頭看她，表情意味深長：“小鳳凰，我很開心，能成為你的男朋友，可是，我也深刻地知道，愛上你讓我失去了自我。我變得超級不自信，我變得喜歡猜忌，我變得我自己都不認識我自己了。我不想這樣，小鳳凰，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我想，我還沒準備好。所以，我們暫時……”他沒有說下去，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

高煤凰毫無反應，毫無聲息，靜靜看著他，一句話都沒有。沒有等到任何一句，他終于死心地轉身離去，腳步沉重卻堅定。

高煤凰依舊靜靜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地看著韓燁離去的背影，心里有一個角一點點坍塌下去，越來越大。她想，再沒有人能帶給她重生的動力了吧？那個讓她快樂起來的迎春花男孩兒，那個在法國給了她莫大的快樂的男生，還是決定離開自己了嗎？連那楊充滿朝氣、充滿正能量的人也拋棄她了嗎？她一個人，被留在了黑暗里。原來，光明，只是個夢而已。

韓燁輕輕帶上了高煤凰的門。他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今天原本是來看看他的小鳳凰是不是還在他身邊的。看到小鳳凰還是他原來的小鳳凰，他本來是很開心的。小鳳凰請他來家里，他的心情也很是蕩漾了一下的。

如果這樣一直沉迷下去，也很好。不好的是，他的理智卻一再提醒他，他的小鳳凰真的不愛他。他不是個傻子，他知道小鳳凰一直忘不了過去，他也知道小鳳凰的內心跟她表現出來的多么多么不一致。可他一直對自己說，他可以等，總有一天，他的小鳳凰會只為他一個人會心微笑。可是，他發現，小鳳凰不是不能敞開心扉，而只是不能對他。他的心因為這樣的發現，一點點慢慢變冷，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還不夠強大，讓他可以不顧一切地閉著眼睛愛她。

他從車上取出一沓照片——照片上高煤凰坐在易子喬的車上笑靨如花、在陽臺的角落里相擁而立、拉著手在黑夜里奔跑、在凌晨的曙光中頭抵著頭坐在江邊……他拿出打火機一張張燃成灰色的蝴蝶，消散成灰，隱隱化作塵埃散去。一切，似乎沒有發生過一樣。夜，還是那么黑，就像從未天明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