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高煤凰正伏案處理公務。敲門聲響起，秘書Miranda心事重重地走進來。

高煤凰頭也沒抬地說：“又是什么壞消息？”

“咦，Sally，你簡直神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壞消息。”Miranda好奇地問。

高煤凰微笑著抬頭撩她一眼：“好消息你的步伐輕快的恨不得要飛起來，壞消息你步履緩慢恨不得縮回去。Miranda，你跟我也有幾個月了，也經辦了一些事情了，怎么還有些毛躁？記住，處變不驚是一個秘書最基本的職業素質。讓人看不出你心里的波動，才能在商場里占得先機。”

“哦，我記得了。”Mranda撇撇嘴說：“總監，有件事情有點兒棘手。總部那邊不同意從這個月開始就大范圍為redseason推出大幅廣告，上頭只同意先試水。可是，人家的節目都做了，投資也是按獨家的份額支付的，這……可怎么辦啊？”

高煤凰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樣，你幫我跟易先生私下里約個時間見面。還有，給我準備一份禮物。”

“送什么合適呢？”Mranda問。

“易子喬的雙親都不在身邊，又沒有女友，這倒是個棘手的問題。金表？古董？這些都守舊。而且，我一個女人，送人家男人手表不是太好。這樣吧，你給我準備一方好硯臺。”高煤凰有些苦惱地喃喃自語說：“也不知道這家伙玩不玩附庸風雅那一套，不管玩不玩，不懂他也可以送人嘛，至少顯得我們有層次、有心意。”

Mranda被高煤凰的這幾句逗笑了，她這個上司，看起來賢良淑德、一本正經，接觸久了就知道，雖然在工作中感覺功底十足、心機頗深，但生活中就是個簡單直接的人，很可愛——除了她，大概整個公司里沒人覺得她的這個上司可愛了。

解決了一件事，Mranda接著說：“哦，還有兩件事。晚上，有一個商界老總們的聯誼會，傅啟然先生說一定請您去參加。我告訴他您晚上有重要安排，即使去，可能也會晚，他答應了——這幫老總聯誼，估計沒有個凌晨三五點鐘不會散場，都是越玩越精神，我想您錄了節目出來，可以直接去那里。”

Mranda退了出去，高煤凰一忙又是一下午，直到Mranda再進來提醒她，她才知道要下班了。一直看文看片，這一下午竟然這么快就過去了。她在工作上，向來時間觀念很強，接下來的時間，坐下來，洗把臉，聽曲音樂，讓自己的身心從剛剛的緊張和疲勞的氛圍中松弛下來。又去匆匆吃了點兒便餐，才感到電視臺去化妝。一錄節目，又是一個精神飽滿、狀態滿格、妙語連珠的美麗佳人。

節目間隙，易子喬問：“你今天去傅啟然組織的聯誼會嗎？”

高煤凰一愣，旋即想起來今晚的安排，點頭說：“嗯，有這個打算。”

“那正好，我也去，我載你去好了。”易子喬建議道。

高煤凰想了想，說：“我給我男友打個電話，他或許可以來接我和我一起去。”

易子喬眼光一黯：“好。”

看休息時間還有一會兒，高煤凰拿起了電話：“燁，今天啟然那兒有個聯誼會，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韓燁那邊似乎有應酬，人聲嘈雜：“小鳳凰？嗯……我不敢肯定，我這邊……”

高煤凰打住他的話頭：“燁，不要為難，我自己去就好。你忙你的正事。”

“對不起，小鳳凰。最近生意上的事有些不順。”韓燁的聲音里透著無奈。

“不要緊，你安心處理你的事情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都能照顧得了自己的。”高煤凰安慰他。

易子喬開著車在燈火輝煌的上海街頭奔馳，副駕駛坐著如花似玉的高煤凰。夜里五顏六色的燈光交相輝映，把兩個長相極好的男女映托得更加美麗。

經過一段日子的一起錄節目，再加上有生意上的往來，高煤凰和易子喬已經熟識起來，她笑著說：“哈，這兩天我的車停在電視臺的停車場里不動，都成了電視臺的裝飾品了。”說著，她臉轉向易子喬問：“咦，你也認識啟然？”

易子喬點點頭說：“剛認識不久，經過一個朋友介紹認識的。上海圈子里的人就那么多，低頭不見抬頭見，早晚都會認識。”

“嗯，也對。”高煤凰接口說。她從手提袋里拿出化妝品對著鏡子補妝，易子喬余光中看著她美美的樣子心里怦然心動。這種感覺，多久沒有過了，對著一個女人這么情不自禁？在易子喬的心里，對高煤凰的印象極佳。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見誰都是不笑不說話，卻從不給男人留下一點縫隙，這正是他理想中的伴侶。不用花很多心思在她身上，她自己就能將自己料理得妥妥帖帖，清新秀雅的外表，加上謙和高貴的風度，使得她在她的圈子里是個姣姣者，有著好名聲。若不是……，他是很心動的。他暗暗提醒自己，易子喬，只是個女人而已。這個世界上，女人有的是。恩人，事業，朋友，卻不多。

傅啟然聯誼會里的客人，有幾個是早前就認識或熟悉的。看見這些人，高煤凰有點兒知道傅啟然為什么死皮賴臉的非讓她來了。國內有頭有臉的奢侈品代理商大都在這兒。高煤凰做時尚雜志，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她在心眼兒里感激傅啟然，這個完全沒人格沒品的損友，在她回來之后，不顧他與宋擲成的交情，冒著宋擲成很可能把他撕成碎片的危險一次一次地幫她。

在座的每個人，都是很有背景的人，來到這里，也都是在給自己尋找商機。除了禮節上不可避免的點頭微笑外，就沒有人再來主動搭訕高煤凰了——畢竟這不是個舞會，男人們多些，大家談論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利好政策或是經濟大環境展開的。除了高煤凰等幾個極少的女人，每個人都專注于談話之中。

高煤凰覺得自己在這個場合是個格格不入的人，她又不想像其他的女性參與者那樣雖然顯然對話題插不上話卻又微笑著傾聽那些男性荷爾蒙英雄們攀論角逐了。她悄悄地從正廳里退了出去，走到外面的平臺上。一個身影正在黑暗中背身站著，長腿窄腰，這一刻的情境，讓高煤凰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因為這個場景，跟很多年前的一年，真的太像了。

她突然害怕起來，腳步一點點退了出去。她太害怕這一刻，太害怕這個人。

在她倉皇逃竄之前，那個身影猛然轉過身來，她的頭嗡地一下。那個人，在黑暗里看著她。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她卻知道他的眼睛正炯炯盯著她。

“Sally?你怎么來這里了？”沉默良久，黑暗中發出了一個聲音。高煤凰一怔，心里一松，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放下心來。

“易總，你怎么沒在里邊和大家聊天？”高煤凰對著黑暗里的人發問。

易子喬從黑暗中走出來，暗影在他完美的臉上投射出斑斕的條紋：“畢竟我認識的人不多，所以聊一會兒就得出來透透氣。”他調侃地笑著。

“既然來了，就聊聊吧。”易子喬說。

“好。”高煤凰和他一起將胳膊搭在欄桿上向遠處張望著。里面，燈火通明，猶如白晝。他們兩個人，在黑暗里，背對著光明。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卻又讓她不想記起。

“易總，有件事我本來想跟你約個時間，現在既然只有我們倆，那就在這兒說吧。”高煤凰望著遠處闌珊的燈火說。

易子喬眉毛一挑，側過去，離她很近，歪頭看她，等待她的下文。

高煤凰畢竟是個女人，在有些昏黃的燈光里，被一個這么好看的男人這么看著，突然地心就沒有節律地跳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一瞬間的發愣，咳了一聲讓自己清醒過來，想，不怪說紅顏禍水，還真是。長得好看還真能讓人一下子腦子缺氧。

“易總，我們總部通知說不能一下子就上你們redseason的全推，只能先上一小部分試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我違約了，我愿意拿出……”

“就這事兒？”易子喬打斷她的話：“不要緊，這個我能理解。《MarieClaire》是國際頂尖的時尚雜志，總不能一下子把老本都押在我們身上，如果是我，我也會一點點鋪開的。Sally，這個你不用擔心，按事先說好的來就好，我相信，你們的總部總有一天會看到我們的誠意的。”

高煤凰感激地看著他，說：“易總，您真是我見過的，國內所有商界精英中，最通情達理的人。”

易子喬正要再說些什么，突然陽臺的門輕聲一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擲成，拉我來這里干什么？你想透透氣？不然我們回去吧，我也不愛呆了。”那是云為安的聲音。顯然，來的是她最不喜歡遇到的兩個人。

她的手下意識地把住了易子喬的胳膊。易子喬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僅僅一秒鐘，攬著她的肩藏進了陽臺的暗影中。此情此景，讓高煤凰的腦海中墓地回憶起那個冬天，在相差不大的場景里發生的事。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