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你到底為什么走?”宋擲成目光幽深地落在高煤凰的臉上,“你為什么一再的說我沒有資格恨你?”
高煤凰沉默了一下,咬咬牙:“你先告訴我,我去給云為安做助理的時候,放了假回來你卻不在,我問你去哪了你又不說。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擲成對那件事印象很深,因為那是一切噩夢的開始。“當時經濟危機嚴重,我們家的很多錢都投在海外。老頭子自己要在國內穩定軍心,就把我派出去追錢。那時候你在外地拍戲,我沒辦法跟你說的那么詳細,怕你跟著我擔心。本來想風波過去才跟你說的,結果……”宋擲成沒有再說下去,不用說也結局也知道了,風波沒有過去,而且愈演愈烈。
“也就是說,你一直在國外。”高煤凰扯扯嘴角:“可云為安跟我哥說,你跟她在一起。”
“可是這件事之后你還是跟我在一起很久啊。”宋擲成有些困惑。
“嗯,我始終在觀察你。你說你忙,越來越少陪我。”
“就因為這你就走了?”宋擲成臉色不愉。
“當然不是。云為安來找我,怨恨我說本來你們兩個是那么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全是因為我,才拆散了你們。說你父親的公司一直運轉得有問題,你就是為了能從我們家拉到錢才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不信。她問我‘他跟你同房過嗎,沒有吧,跟我卻有。他的右腿根上長著一顆痣,你知道嗎’。我永遠記得她看我時候那種洋洋得意的表情,我永遠記得,宋擲成!”高煤凰說得漸漸激動起來。
宋擲成的臉卻越來越白。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后來我故意找你驗證過,想爬上你的床,結果你真的再一次沒有和我在一起,拒絕了我。”高煤凰嘲諷地笑笑:“但是我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右腿腿根上的那顆痣。宋擲成,我不想再回憶了,我很累,你走吧。”高煤凰慢慢垂著頭,聲音有很濃重的無力感:“你干嘛非要再羞辱我一次呢,你覺得這樣一次一次的有意思嗎?你覺得讓我當著你的面解開自己的傷疤有意思嗎?”
宋擲成痛苦地閉了閉眼睛,輕聲說:“你以為我很想回憶嗎?我覺得,一切都錯位了。我告訴你,我和云為安,從來都沒發生過什么。就是到今天,我也敢拍著胸脯說,我宋擲成沒碰過云為安一個手指頭!”
空氣一瞬間凝固下來,高煤凰突然抬起了頭:“可是云為安當時拿了一張化驗單來,告訴我說她懷孕了,你是孩子的父親!還跪下來懇求我,要我不要拆散你們倆!還說請我找我爸爸幫幫你們家度過難關,她知道你就是因為實在過不了難關才不得不跟我在一起!”
宋擲成目光一冷:“哪有的事!這你也信!”
“我當時是不信的,可云為安帶我去了醫院,當著我的面做了B超檢查,我看到了,聽到了,她肚子里確實是有孩子了,你的孩子!”高煤凰有些激動,指尖微微顫動。
宋擲成坐下,看著高煤凰的眼睛:“無論有沒有那個孩子,他不是我的!”
高煤凰的神情一片木然,嘴巴張張合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以前以為確確實實的事情,全都不對。“那我那天去找你,我問你‘宋擲成,你愛不愛我’,我清清楚楚記得你看著我惡狠狠的說你不愛我。你送我回家,我告訴你,我可以找我爸爸幫你家度過難關,可你……你把我推下了車,扔在了大街上!”
宋擲成怔怔看著此時已經滿臉淚痕的高煤凰,不知道要再說什么。他輕輕牽起她的手,向外走去:“我有些事,要問問你哥哥。”
高煤凰的表情已經恍惚,跟在他身后,被他牽著默默地走。回憶,真是件折磨人的事,她覺得她的心又碎了一遍。
宋擲成在高煤龍面前站定:“五年前,你是不是在追為安?”
高煤龍瞥了他一眼,不發一語。就在大家都以為他不會說話了的時候,他冷著臉張嘴了:“你現在來找我興師問罪是不是太晚了?是,五年前我是追過她,但早過去了。我現在已經有女友了。”
這句話一下子惹起了高家爸媽的軒然大波,這兩位老人一就是體格好啊,不然,這一天里讓這一雙兒女這么忽忽悠悠的折騰早就背過氣去了。
“兒子,你什么時候有女朋友的,怎么也沒領回來讓我和你爸爸看看?你這孩子怎么瞞的這么緊……”高媽媽還想說,被高爸爸攔住了:“這事兒你等會兒說,你沒看孩子們在說正事兒?”高爸看宋擲成臉色嚴肅,知道這大概是個不小的事兒。
“那五年前我們家的事兒,是不是你做的?”宋擲成嘴唇微抿,整張臉嚴肅至極。
此時,傅啟然和周嶺壑面面相覷。傅啟然早已沒有了他平時調侃和玩世不恭的表情,同樣嚴肅至極。他知道,只是天大的事兒。這,是家恨。不單單涉及到擲成家的一夕傾覆,還有一條性命在——擲成的父親,正是因為這事兒跳樓身亡的。周嶺壑也深深看著他們,眼光里多了一絲擔憂。
高煤龍怪異地瞅著宋擲成,不明所以地說:“你在說什么?”宋擲成仔細觀察他的眼睛——他始終覺得,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高煤龍的眼里一片坦蕩和迷茫。宋擲成漸漸地往下沉,越沉越低。
"在東匯的經濟和信貸狀況最不好的時候,是不是你,把所有零散的小股買去一天之內全都拋出害得東匯沒有半點兒動彈的可能?”半晌,宋擲成慢慢問出自己的疑問。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高煤龍。“我?怎么可能?我沒什么事兒去鼓搗你家的股份干什么?”高煤龍直截了當地說。
宋擲成此時腦中已經五雷轟頂,心如撞鼓。他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宛如一個垂暮的老者。旁邊的幾個人,誰跟他說話他都如沒聽到一樣。
宋擲成在夜色中走出門去。一路開車回宋宅去,他的腦子里空空蕩蕩的。他在宋宅的門口停下車,這天夜里疏星明月,一地的月光。讓宋擲成想起很多年前,云為安剛被媽媽帶回來時候的情形。那時候,他們兩個,就在月亮地里圍在媽媽的膝邊聽媽媽柔聲講故事。那時候的云為安還是個膽小羞怯的小姑娘,她經常躲在媽媽的身后看他,眼神純凈。
偌大的宋宅空蕩一片,毫無聲息。他輕輕推門進去,云為安正躺在沙發上等她,她這樣,等了很多個夜晚了吧?門在他身后輕輕的關上,他遠遠的,仔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云為安。他有多久沒這么仔細看過她了?她很美,柳眉櫻口,臉上都是殘妝,上面全是干涸的淚痕。
宋擲成輕輕嘆了口氣,為安什么時候長得這么大了?他從旁邊拿起一件風衣輕輕蓋在她的身上。他緩緩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桌子上攤開放置著一張報紙。娛樂版,大字標題:東匯國際大佬婚禮落跑,疑對前時尚達人Sally移情別戀。上面的照片配的是高煤凰杏目微彎,楚楚微笑著的一張照片和云為安從婚禮現場走出來時失魂落魄的照片的對比圖。
"我們再也不可能了是嗎?”
宋擲成慢慢回過頭去,云為安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歪著頭落寞看他:“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要一百倍是嗎?”云為安的神情像個孩子。
"為安,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勉強是勉強不來的。”宋擲成無奈地說。
云為安突然激動起來:“是,自然勉強不來。我認識你的時候,媽媽還健在。她還不知道是躲在哪里瘋玩傻樂的野丫頭。我和你跟媽媽,我們仨快樂地在一起時,她在哪?!媽媽去了,我跟你一起分擔喪母之痛時,她又在哪兒?!都是我!都是我陪在你身邊!你敢說我們不是相依為命的嗎?憑什么?!憑什么她一來就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憑什么你的眼光再不停留在我身上?憑什么我明明已經要結婚了,她還能從我身邊把你帶走!”
宋擲成蹲下身去,把手放在云為安的雙肩上平視著她:“為安,你聽我說,在我心里,誰都取代不了你。是的,我們相依為命,謝謝你陪伴我走過我最痛苦的時候。每次看到你,我都會覺得媽媽還在,我們還是一家人。可是,為安,從來沒有一刻,我把你當成我的愛人。你不是,你是我的妹妹,最心疼最心疼的妹妹。”
"去你的心疼!去你的妹妹!”云為安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我就不信,如果媽媽還活著,她會看著我這么痛苦,她會看著你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她瘋狂地搖著頭,瘋狂地大哭。
宋擲成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云為安,有說不出的難過和悲憤。他終于忍無可忍地看著云為安說:“為安,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自己是最可憐的?你還覺得你是對的?你在那么對我,那么對我們家,那么對爸爸之后,你還指望媽媽會原諒你?答應你做她的兒媳?!”
云為安猛然抬起頭來,萬分驚恐地看著宋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