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嶺壑?jǐn)y著一路化不開的濃濃思緒,心里空空地走到湖心亭。
驀然,他的目光定在湖心亭上,心頭微微一顫。那里,有道瘦削的背影臨風(fēng)而立,風(fēng)把她的長發(fā)吹得在肩頭翻飛。他心頭一陣狂喜,矛盾地慢慢走了上去,輕拍她的肩頭。
女子猛然回過頭來,頗不耐煩地抱怨道:“今天怎么這么久啊,腿都站麻了!”臉蛋兒被風(fēng)吹得有些紅彤彤的,嘟著的嘴櫻桃一樣誘人,美麗而清澈。
周嶺壑的一顆心又咚地沉回肚子里。是啊,自己在想著什么?這怎么會是她呢?她怎么會在這里一直等著他呢?它怎么會這樣嬌嗔地抱怨自己讓她久等了呢?這種**間的舉動,她怎么會和自己分享呢?她只會假裝關(guān)心地問自己怎么樣,讓自己注意身體,再假惺惺問問自己的學(xué)業(yè)進(jìn)度或是父母親的身體。她,從未給過自己任何奢望,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這么久,他談了一場一個人的戀愛。
那女子一看認(rèn)錯人了,很懊惱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不知所措地?fù)现^說:“呀!你回來了?瘦了呢。”
嗯,不是她,而且是個跟她很不同的女孩兒。她一定不會有這么忙亂的時候,從始至終都是一絲不亂、有條不紊的。她也不會有撓頭這種不得以的舉動。
“你……認(rèn)識我?”周嶺壑輕笑著看陷于掙扎絕望痛苦無助萬念俱灰中的高煤凰,略有疑惑,這女孩的表情忒過豐富,真是個挺有意思的女孩子。
高煤凰聽了這句話,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不記得了?那個形象糟糕的高煤凰?那個遭受他奚落羞辱決定痛改前非的高煤凰?那個在宴會上光彩照人、跟他表白卻被他拿來去做駁回自己的愛情的籌碼的高煤凰?高煤凰有些不知道作何感想,一時間心里酸甜參半。
“算了,真不認(rèn)識了的話,那就重新認(rèn)識一下吧。我們以前還算認(rèn)識吧——至少我是認(rèn)得你的。”最終高煤凰無所謂地一聳肩,笑著甩掉了那些剛才的一點(diǎn)點(diǎn)失落,大大方方向周嶺壑伸出手去:“你好,溫文爾雅的周先生,我叫高煤凰,以前是你的學(xué)妹,還曾經(jīng)一度是你的仰慕者,現(xiàn)在,很想做你的朋友!”不記得又怎樣?重新記得不就好了?高煤凰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什么能打倒她的快樂。
周嶺壑看著面前這個笑得清純甜美的女孩子,連忙伸出手握住那只白皙修長的手:“曾經(jīng)?那么現(xiàn)在你不是我的學(xué)妹,不是我的仰慕者了?”這女孩明朗又簡單的笑容讓周嶺壑低悶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竟然有點(diǎn)兒心情跟她開起了玩笑,連他都為自己玩笑的語氣暗暗稱奇,或許,他不想一個人呆著,讓自己想起更多令人傷心的往事吧?和這個快樂的女孩子聊聊天或許對他有好處。
高煤凰的臉更紅了,喃喃道:“我就是真仰慕我也不能直接說我是你的仰慕者呀,還不把你嚇跑了?”
周嶺壑被她的可愛樣子逗得低低笑了,全沒想到這女子其實(shí)說的是句實(shí)話。他輕聲而禮貌的問:“等人?”
高煤凰這時才想起自己其實(shí)是在這里等宋擲成那個不受時間的大冰山的。她馬上沒好氣地說:“沒有沒有,我是在等一只經(jīng)常遲到的麥兜兒。”
“麥兜兒?”周嶺壑不太明白高煤凰的火星語。
“豬。”高煤凰不好意思地解釋說。
周嶺壑被她逗得笑出聲來。原來是在跟男友賭氣。在F大商學(xué)院這樣一個校園里,這樣有趣的女孩子可不多見。
“你很特別。”周嶺壑看著高煤凰天真而美麗的臉由衷說。
這句話聽到高煤凰的耳朵里自動過濾去了它的真誠性,因?yàn)樗徽f成怪物的時候?qū)嵲谑翘嗔恕T谒淅铮肮治铩焙汀疤貏e”基本上是相等的兩個詞。
“哎,這你都看出來了?”高煤凰的眼神很喪氣,“我就知道練了這么久都是白練,雞就是雞,怎么也練不成一只鳳凰。的確,在這里,我就是朵奇葩。沒有女生喜歡和我交朋友。”說到最后,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其實(shí),最近她在女生中的行情倒是看漲了不少。全賴和宋擲成、傅啟然這些小開走的很近,那些女生不停跟她套近乎,來打探那兩位少爺?shù)钠庀埠茫瑔枛|問西,問得她不勝其煩。有時候還會想,倒不如以前自由了。雖然以前常常受人恥笑,但好歹樂得清靜,做個獨(dú)行俠倒也自在。哪像現(xiàn)在,那些名花們個個意圖不軌地向她粘上來,不小心應(yīng)付說不準(zhǔn)就會得罪了誰家的哪個大小姐。
現(xiàn)在,她總是上課前一分鐘才出現(xiàn)在教室里。下課后一秒鐘,不等別人反應(yīng),絲毫也不停留地沖出教室。絕不給任何人任何機(jī)會。警惕性訓(xùn)練得跟特種部隊里豢養(yǎng)的警犬差不太多。
“別人喜不喜歡,其實(shí)沒那么重要,自己喜歡自己就好。”面前的女孩子失意的表情讓周嶺壑急于想去開導(dǎo)他。快樂的人偶爾的一點(diǎn)不快樂會讓人很不舒服。
“那你為什么總是對別人笑瞇瞇的呢?你不是像讓別人都喜歡你嗎?”高煤凰用她邏輯性不算太強(qiáng)的腦子思索了起來。
周嶺壑只是一時出于好心安慰一下她,沒有深究,倒被她這么一問,給問住了。他錯愕一愣,“呃”了半天,終于做出一個調(diào)皮的表情,“好吧,好像是的。”
兩個人相對咯咯笑了起來。
宋擲成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四目相對、俊男靚女、對視歡笑的美好畫面,周嶺壑由內(nèi)而外笑得十分開心,高煤凰毫無芥蒂笑得傻乎乎的。他的心頭不禁有些酸澀,不久的以前這副畫面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
他想趁兩人未留意到他轉(zhuǎn)身離開。沒想到周嶺壑余光中看到了他,遠(yuǎn)遠(yuǎn)高喊:“嗨,擲成!”
走不了了,他無奈轉(zhuǎn)身,露出微笑:“嗨,嶺壑!”
“你怎么才來?我都等你二十分鐘了!”高煤凰氣憤難當(dāng)?shù)穆曇舨缓椭C地插入進(jìn)來。
“原來你們認(rèn)識。”周嶺壑很詫異,這個有些脫線、如此單純的姑娘,竟是擲成的女友嗎?她剛才的說法,分明是在等男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去打望高煤凰,終于想起,面前這位美麗的姑娘,其實(shí)在之前是見到過的,而且,自己無意中唐突過佳人。他恍然大悟地說:“哦,高小姐,原來你是擲成的女友。我那天,真是冒犯了。那天不知道你是擲成的女友,而且,我喝的實(shí)在是很多。”他的語氣善意低婉,讓人想不原諒他都難。
高煤凰在自己的“男神”面前,毫不客氣地跟宋擲成撇清關(guān)系:“我眼睛瞎了才會選這個一萬年不笑專業(yè)戶做我的男朋友!”
與此同時,宋擲成幾乎和高煤凰同一時間,反應(yīng)極大地說:“我怎么可能跟這么一個‘三無女’談戀愛!”
“你倒是說清楚了,什么是‘三無女’?”高煤凰仰著脖子斗雞一樣看著宋擲成。
宋擲成毫不示弱地說:“無品無貌無家世!你倒是說說什么是‘一萬年不笑專業(yè)戶’!”
高煤凰一聽更生氣了:“還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說您打出生開始,就少了笑肌,不會笑唄!”
兩人氣得鼓鼓的。
周嶺壑嗤笑一聲:“能這么彼此打趣中傷,你們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關(guān)系不錯的一對損友嘍。”
那兩人互瞪一眼,再不做聲。
“嶺壑回來了?”得了消息的傅啟然咋咋呼呼、大呼小叫著一路奔來,像一陣彩色的暴風(fēng)一樣卷了過來,死死摟住周嶺壑:“歡迎歸隊,小子!”語氣高調(diào)、表情夸張,穿的那件彩色調(diào)色板一樣的西裝,實(shí)在是……旁觀的高煤凰覺得即使他上去吧唧一下給周嶺壑送上一個潮乎乎的熱吻,或是直接宣布自己是個玻璃,深深愛著周嶺壑,她都不會太驚訝。
她趁著彩色暴風(fēng)神情相擁之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個傅大少,演舞臺劇嗎?這么有張力?
“高煤凰!你給我解釋一下,你剛才那個是什么表情!別以為我沒看見!”傅啟然竟然在擁抱的同時也沒有忘了觀察周遭,他松開攬著周嶺壑的手臂,跳著腳來找高煤凰的茬。“你那表情有多丑你知不知道?”
“我這個表情時專門用來配合你的動作的!您的動作有多么丑,我的表情就隨您做出多么丑的樣子……”高煤凰可不是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兩個加一起是個數(shù)字四的家伙又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宋擲成很顯然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在戰(zhàn)場邊,拉著周嶺壑坐下來閑聊,完全忽視掉旁邊那兩個正調(diào)動全身細(xì)胞在斗得你死我活的人不理。“別管他們倆,這兩個人也只有吵架的時候能動動腦子,讓他們吵吵也好。”宋擲成無比淡定地笑著說。
周嶺壑看著宋擲成臉上久違的笑容,喃喃說:“看來,最近這段時間,我倒真的錯過了很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