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的“不高興”從梧桐樹影中走來,繃著冷酷的撲克臉:“高煤凰你怎么一點教養都沒有?哪個女生會像你這樣笑得像個男人似的——有教養的男人也沒有你這樣的。”
高煤凰的嘴咧得更大了:“怎么沒有女生像我一樣,這不就有一個嘛!”她肩膀一顫一顫地指著身邊“陪笑”的田雨萌。
宋擲成略有尷尬,看看笑著笑著臉蛋兒漸漸僵硬起來的田雨萌,不做聲地看向了別處。半天才悶出一句話:“就你這副尊容,我幫你也是白幫。”
“幫我?什么幫我?幫我什么?”高煤凰矯健地跳到宋擲成身邊,瞪著黑水晶一樣的眼睛看著宋擲成,繞口令一樣問出了一長串。
“就你這樣,就是做了嶺壑的舞伴,一句話、一個動作馬上就會露怯!”宋擲成又沒有上下文地來了這么一句。
“舞伴?什么舞伴?什么周嶺壑的舞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擲成,你想急死我嗎?”高煤凰一聽到周嶺壑的名字,馬上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神采飛揚得不像個樣子。向宋擲成身后的梧桐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知道確認的確再沒旁人之后,才露出滿臉失望的神色,嘆了長長一口氣。
“別看了,他有事兒,沒和我們兩個來。”宋擲成看高煤凰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氣不順,怎么說自己也是F大商學院響當當的校草級人物啊,怎么在這丫頭眼睛里就什么都不是呢?
“快,舞伴兒的事兒,解釋解釋,快,解釋解釋!”高煤凰嬉皮笑臉地在他身邊晃,擺出一副可愛又無害的樣子。
“你先答應我,明天把我告訴你的那些個禮儀記在心里,別動不動就像個瘋婆子,我就告訴你!”宋擲成嚴厲地說。
“好!”這時的高煤凰乖的像個小白兔。
宋擲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略略跟高煤凰說了說。高煤凰聽了高興得一跳腳,竄上去一下子摟住了宋擲成的脖子:“宋擲成,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太夠意思了!”
這如果摟的是田雨萌,估計高煤凰早就啪嗒一下,上去就一個熱la的香·吻了。
宋擲成的臉騰地紅了。把手伸到自己的脖子上,一根根掰開高煤凰的手指重重將她推了出去,惡狠狠說:“你要不要臉!是不是女的!能不能把你的東北普通話矯正一下!”
“人家不是太高興了,得意忘形了嘛。”高煤凰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點兒都沒跟粗魯的宋擲成計較,誰讓人家幫了她呢,說幾句就說幾句吧,大功臣啊!
宋擲成用那雙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深深看了高煤凰一眼:“就這么高興?”
“嗯。”高煤凰點點頭,“你最喜歡什么東西?”
宋擲成低頭想了想:“沒有。”
高煤凰略有失望地白了他一眼,肩膀挨著他的肩膀,親切親和親密無間地說:“哎,不管了。就像不論你喜歡的是什么,結果有人把這個東西交到了你手上,你說能不高興嗎?”
一邊兒隔了有一段距離的傅啟然用手推推離他不遠的田雨萌:“喂,刁丫頭,說他們倆不是一對你是不是不信?”
田雨萌用手指戳著他的腦門兒:“是不傻?是不傻?人家小鳥喜歡的是那個什么壑,怎么可能是這個大冰山!你呀,真得感謝你的爸媽!”
“為什么?怎么還扯上了我的爸媽?”傅啟然好奇地問。
“就你這智商,要不是生對了地方,你早報廢了。在我們東北老家,就你這左右腦,你也就配挑個大糞!”田雨萌對傅啟然嗤之以鼻。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又掐了起來。
高煤凰這邊還在跟宋擲成溫柔理論:“喂,我說宋擲成,你能不動不動就埋汰我的方言嗎?我們東北人民也是有尊嚴的好嗎?你們上海話就好聽了?嘟嘟囔囔的,一點兒都不利索!再說了,說不定,人家周嶺壑聽慣了你們圈子里的鶯鶯燕燕的那些靡靡之音,聽了我這東北二人轉風格的普通話,反倒覺得新鮮呢?”高煤凰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又空前高漲起來。用田雨萌的話說就是,高煤凰又開啟了她的“犯二”模式。
“你也去嗎?”高煤凰突然問。
“什么?”宋擲成問。
“周末的舞會呀。”高煤凰依然處于亢奮中,精神狀態像馬上要離弦的箭一樣好。
“不去。”宋擲成的臉有些陰,竟然現在才問起他。
“哦。”高煤凰心里有些暗暗失望,她想,大概是因為已經習慣了他陪在自己身邊。他不在,自己沒什么底。
這天晚上,高煤凰第一次接到了周嶺壑的電話。
“請問是高煤凰小姐嗎?”他電話里的聲音和他本人一樣,讓人覺得舒服溫暖。
“是的,您是——?”高煤凰的心已經如大海一樣澎湃。她從他吐出第一個字來,就已經聽出了他是誰,畢竟,她默默在一旁偷聽他說話的時候數不勝數,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您好,我是周嶺壑。”
“你好你好!”高煤凰連聲應著,耳紅心跳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專注地聆聽,等著“男神”的下文,如墜云端。
“你好,高小姐。我從擲成那里拿到你的電話的,希望你不覺得我唐突。我想知道,您周末是否有空?”周嶺壑的聲音真是好聽,高煤凰聽得有些醉了。
“有,當然有!”高煤凰忙不迭地說。電話那頭的周嶺壑被她逗笑了。一般情況下,名媛們都會說“哦,周,請等等,我看看我周末的日程。”然后會故意停頓上一會兒,或是把手頭上的什么紙張翻得沙沙作響。最后才會優雅地說:“哦,周,我這個周末剛好有空,你有什么事嗎?”這個高煤凰倒是很直爽,毫不做作。
“想必你也聽說了吧?周末我們學院有個舞會。我想知道,我有這個榮幸能成為你的舞伴嗎?”周嶺壑的聲音棉花糖一樣蓬松柔軟。
“哦,宋擲成已經跟我說了。你還這么客氣再給我打個電話,你人真好。行,我沒問題。你就告訴我幾點到哪里就可以。”高煤凰爽利地回答。
周嶺壑又笑了,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女孩子,絲毫不會作假,怎樣就是怎樣。
“那好,那就這樣吧,高小姐。明天晚上五點我在你的公寓樓下等你——擲成已經把你的地址告訴我了。”周嶺壑的聲音都帶著笑意,不等高煤凰再推辭,又說:“那再見了,高小姐,明天見。”
“明天見。”高煤凰的聲音小綿羊一樣,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她的聲音。
高煤凰放下電話時,心里還在撲通撲通亂跳。
她飛奔至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眼含春水、面帶桃花的自己,笑著說:“高煤凰,高煤凰!去買彩票吧,你這什么運氣呀!你的男神吶,剛剛給你打電話了吶!他給你打電話說‘高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做你的舞伴嗎’,耶!耶!耶!”
她燕子一樣再鏡子前面飛轉輕盈而快樂。
又將衣櫥中為數不多的禮服統統抱了出來,扔在地板上。一件件撿起來試穿。穿了一件,搖頭,穿了一件,又搖頭。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么有人說“女人的衣櫥里永遠少一件衣服”了。她從前從來不覺得這句話是對的,她就不覺得自己缺了一件。原來,她真的是少了一件的,只是她要穿給他看的那個人那時候還沒有出現。
她坐在大堆的衣服上,沮喪地拿起電話打給宋擲成:“在干嘛?”
正在洗澡的宋擲成拿著電話要多惱火有多惱火。自己明明在洗澡,聽到專門為她設的“豬之歌”的電話鈴聲,竟然滿身是水、滿頭是泡泡的跑出來接她的電話。他老大不滿意地說:“直接說你想干嘛!”
“宋擲成,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明天該穿什么。不然,我穿上次跟傅啟然赴宴的時候那身行嗎?”高煤凰試探性的問。
宋擲成腦袋上頂著泡泡,不耐煩地說:“你是豬嗎?穿過一次的禮服怎么可能再出現?何況那次出現在宴會上的很多人明天還會出現!你想丟嶺壑的臉嗎?”
“那怎么辦啊!”高煤凰長長嘆氣。又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樣子:“我不管!宋擲成,你得幫我!你一定得幫我!”高煤凰殺豬一樣歇斯底里的嚎叫。
為了不再折磨自己的耳膜,也為了能馬上再返回去洗澡,宋擲成果斷作出決定:“別再叫了!我明天會派人送去一套禮服。一會兒我再給Cass打個電話,安排你明天去做造型。”
“宋擲成,你真是太好了。剛才還是陰云密布,現在我的世界已經晴空萬里了!你就是我的太陽啊我的太陽。來,啵一個!”高煤凰的聲音快樂的傳來,仿佛剛才的嚎叫完全沒有存在過。然后竟然在電話里唱起了《我的太陽》:啊,多么輝煌……
宋擲成已經對她這種瘋癲的狀態習以為常,他聽著電話里不著調的歌聲,輕輕掛斷了電話。他可不想和他一起瘋,他的澡還沒洗完呢。可是,不知怎地,想起高煤凰聲音里的快樂,他還是不禁嘴角上揚,臉上蕩起輕輕的笑意。邊洗著澡,邊哼起了歌,哼的,竟然是《我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