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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上班,許斌還睡著。熙蕾躡手躡腳地去拿手機,還是被許斌發現了。兩個人又推搡起來,終究是男人力氣大,熙蕾搶不過,也就作罷,氣洶洶地出門了。
一整天都沮喪極了,坐在電腦前,看著成堆的來稿,黑色的字,仿佛一群小蟲子,在眼前晃來晃去。誰能想到,她這樣外表光鮮的都市白領,在家里卻受著婆婆和丈夫的惡氣,現在連人身自由幾乎都沒有了,用手機都成了奢侈。
許斌一整天也沒閑著,每隔幾分鐘看一下熙蕾的手機,看有沒有來電,然而手機一天卻靜默無聲。中午的時候,他還是按耐不住,給熙蕾辦公室打了電話,是小鹿接了,小鹿還奇怪:“是你老公,打到這里來了,怎么你又忘記了帶手機啊!”
熙蕾搖頭笑笑,接起.。她以為是許斌向他道歉,她想,如果許斌道歉,就原諒他,畢竟,他吃醋,說明他非常在乎她。
可是結果令熙蕾大失所望,許斌拐彎抹角:“那個,那個男的今天有沒有再打電話給你?”
一聽他的話,熙蕾的氣又上來了,沒好氣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手機不是你拿了嗎?”
許斌嘿嘿笑了:“我是說有沒有給你辦公室打電話找你?”
“你有病!”熙蕾狠狠地掛了電話,把辦公室的同事嚇了一跳。
下班了,同事陸陸續續離開,熙蕾在辦公室磨蹭了許久,也不想回家。一回到那個家里,想到那種壓抑的氣氛,她的胸口就莫名地疼。看到婆婆陰晴不定的臉色,聽到自以為是的她嘮叨,熙蕾就開始頭疼,而許斌,臉上永遠都是一副天下太平的無憂無慮,她覺得自己就像他卑微的臣民,而他卻永遠不知百姓疾苦。一想到他昨晚蠻橫專職的嘴臉,熙蕾更不想回家了。
一個人在街上游蕩了很久,找了一處公用電話打給梅落,本想約她出來吃個飯聊聊天,沒想到梅落正是愁腸百結:“小姐,你還有心思逛街啊,我都愁死了!”
“怎么了?你新婚燕爾,有什么愁的。”
“哎呀,我懷孕了,怎么辦啊?”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怎么辦,不能再打掉,對身體不好。”
“還不是叢非那個王八蛋,說什么也不用那個,這下好了。工作沒什么起色,房子還是按揭,再來一孩子,我還活不活了。”
“那怎么辦?”
“我正回家呢,和他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辦!”
幸福的家庭個個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至理名言。
熙蕾還想打電話再約別的朋友,卻發現,沒有手機,腦子里一片空白,一個電話也想不起來。一個人茫然地在街上走著,孤獨,沮喪,失落,無助齊齊涌上心頭。
而此時,許斌在家里,已經急得坐不住了。熙蕾很少不按時回家,即使不回家,也會打電話告知,而今天,他知道,是她生氣了,故意讓他找不到,恰好又是他拿了熙蕾的手機,沒有了手機,想知道她的行蹤都難。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終于按捺不住,按照熙蕾手機上儲存的號碼,給梅落打了電話,得知熙蕾并沒有和梅落在一起,許斌真的著急了。
媽媽在一邊也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仿佛是安慰自己一樣試探地說:“不會有事吧?”
許斌正是百爪撓心,沖媽媽直喊:“還不是你,讓我沒收了她的手機,這下好了,生氣了,離家出走!”
媽媽一聽,還為自己辯解:“我還不是為你好!你這個糊涂蟲,你不管著她,由著她在外面交朋友,收不住心,就不會和你好好過日子。放心吧,這么大的人,丟不了,使使性子,她在這里也沒什么親戚,又沒在那個朋友那兒,沒地方去,自然就回來了。”
許斌猶豫里一會兒,站起身:“不行,我要出去找找!”
正在這時,許斌的手機響起來,接完電話,許斌的臉色馬上變了。
媽媽忙問:“怎么了?怎么了?”
“醫院打來的,熙蕾出車禍了。”
4
一家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熙蕾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看到許斌,又難過地轉過頭去,那種沉默,帶著失望,一下子把許斌的心刺痛了。
大夫說,她橫穿馬路時,被一輛黑色奧迪車撞到,所幸,只是胳膊和膝蓋多處擦傷,受驚嚇昏迷,并無大礙。交警是從熙蕾隨身的一個電話本上找出家里的電話。事故認定是同責。也就是各付一半責任。
婆婆一聽,馬上不依了:“肇事者呢,誰?誰把我兒媳婦撞了,人都這樣了,只負一半責任就行了。你們警察怎么認定的。”
護士提醒:“這里是醫院,病人都休息了,請安靜!”婆婆才安靜下來。
一個穿駝色毛衣的男人走進來,三十歲左右,說是自己撞的人。婆婆馬上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把我媳婦撞成這樣了,說吧,怎么辦?人好好在路上走著,還能撞你車上,怎么就是同責呢?這要有個后遺癥怎么辦呢?”
男子也直言不諱,面帶歉意:“是我趕時間,車開得急了。”說著,拿出已經交過的各項化驗單收費單,又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錢,說:“這個,算是我的賠償,算是這位小姐的后面的醫療費和營養費吧!如果還有什么問題,這個是我的名片,可以打電話找我!”男子又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熙蕾這才轉過頭,回絕了:“不用了,我也有責任,再說,我也沒怎么樣,就是一點擦傷。”
許斌擺擺手說:“算了算了,人沒事就好,走吧走吧!”
公公也寬容的說:“算了!”
男子還是堅持,一定要他們收下。婆婆一看那一疊錢,足有五千,伸手接過來:“怎么不要,人受傷成這樣了,受驚嚇了,也得要點精神賠償。以后有后遺癥,還要找你呢!”
男子見對方收下,放下心來,準備離開,對熙蕾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還有什么問題,打電話給我。今天真的非常抱歉。”
熙蕾點點頭,婆婆剛才結接過錢并且還想訛人的小市民嘴臉已經讓她覺得顏面盡失,她只希望肇事者趕緊離開。
病房里就剩下許斌一家人。
熙蕾傷心,胳膊上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又轉過頭去,眼眶里都是委屈的淚水。如果不是心煩意亂,如果不是神情恍惚,又怎么會迷迷糊糊地被車撞呢!
公公先開口:“回家吧!熙蕾。有什么事回家說。”
熙蕾哽咽著:“爸,你回吧,不用管我!”
婆婆想說什么,被公公公使使眼色,話又咽下。
許斌說:“爸媽,你們先回去了,熙蕾找到了,我們也放心了。你們回去,我再這陪陪她。”
公公婆婆走了,病房里只剩下熙蕾和許斌。
熙蕾仍是扭著頭,委屈的淚水在眼里打轉。
許斌坐在床邊,輕輕撫著熙蕾的傷口,心疼極了:“還疼嗎?”
這一問,一下子牽動了熙蕾那根緊繃著的被壓抑的神經,她忽然放聲大哭。許斌忙上前抱住她,嘴里不停地道歉:“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你別傷心了。熙蕾,你打我吧,你打我兩下你舒服了。”
熙蕾還是沒有說話,輕輕推開了他。
許斌拿出熙蕾的手機:“看,手機我給你帶來了。我以后再也不霸道了,沒有手機,我都找不到你了,你不知道,剛才快急死我了。”看許斌說都那么真誠,眼眶里也有淚光在閃動,熙蕾的心又軟了。不原諒又能怎么樣呢!
明天,太陽依舊升起,生活繼續,改變或抉擇,都是艱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