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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入冬,下了第一場雪。此后,許斌隔三差五常常回家去住,借口各種各樣,有時是父親出差了,有時是在家洗澡了,有時是在家吃完飯?zhí)砹恕N趵偻耆蔀橐粋€外人,仿佛是被遺棄在孤島上的孤魂野鬼,一個人上班,吃飯,回家,睡覺,和許斌之間唯一的交流只剩下他偶爾回來住時候的溫存歡愛,她強(qiáng)忍著心里的不滿,像一個等待他寵幸的冷宮里的妃子,每天盼著他來,連吵架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了。他已經(jīng)離她越來越遠(yuǎn)。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有一種夫妻關(guān)系像他們這樣尷尬而可笑。有一天她竟然無比變態(tài)地想到,婆婆就像古代家庭里那個強(qiáng)勢而彪悍的正房大奶,自己就像一個卑微的側(cè)室。
而小鹿,則沉浸在第二春的幸福中,每天都滿面春風(fēng),丈夫無法給予的溫暖,情人填充,看似過得有滋有味,以至于熙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應(yīng)該換一種活法,找個情人解解悶,她被自己心里忽然冒出的罪惡想法嚇了一跳,她終于理解了小鹿說的:“男人出軌是受外力誘惑,女人出軌是受內(nèi)力排擠。”
快到年終了,那個胖胖的副主編真的調(diào)離了,那個空位成為大家暗暗覬覦的目標(biāo),都在暗暗較勁,每天埋頭編稿,期待晉升的機(jī)遇落在自己頭上。熙蕾收拾起那份在婚姻里灰暗的心情,把精力更多的放在了工作上。而小鹿,則為愛情忙得把不可開交。新房裝修好了,因?yàn)榈谝荒隂]有暖氣,所以還沒有入住,曾經(jīng)心心念念的房子,當(dāng)真的打開大門,卻失去了曾經(jīng)期待過的那份欣喜,只因?yàn)榛橐隼锏哪莻€人,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同眠共枕的熱情。就在大家為副主編的位子暗暗較勁地時候,小鹿卻滿不在乎,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去旅游了,熙蕾心里清楚,不用問,肯定是和那個老戴雙宿雙fei了。
灰暗的日子仍會有閃亮的時候,十二月份,梅落生下一個漂亮的女兒,老太太自然勃然大怒,因?yàn)槭桥ⅲ幻鈱γ仿湟活D責(zé)難,并且不允許孩子跟隨父姓。熙蕾去醫(yī)院看望梅落的時候,又是碰到兩人吵架。
“你什么意思,這孩子怎么就不能跟叢非姓了?難道不是他的孩子。”
“又不是兒子,跟誰姓不一樣啊,你不是整天說男女平等嗎,跟媽姓不是一樣嗎?”老太太的聲音。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我還正嫌姓叢難聽呢,以為你們那姓多高貴一樣,我女兒就跟我姓。”
熙蕾走進(jìn)來,婆媳兩個人才安靜下來。
孩子正在梅落身旁,恬靜地睡著,不似一般嬰兒黑丑,一出生就白白嫩嫩,儼然一朵潔白的梅花,熙蕾悄悄湊過去,驚喜地叫道:“好可愛啊!真漂亮!”
“看看,像誰?”
熙蕾仔細(xì)看了看,眉眼還真像梅落,但那安靜的神態(tài),卻是和叢非有幾分像,熙蕾說:“我看,像叢非呢?”
老太太馬上在一旁插言:“像什么啊!細(xì)眉細(xì)眼的,哪像我兒子濃眉大眼!”
熙蕾淡淡一笑,梅落并不理會,問道:“大編輯,你是文化人,給干女兒起個名字吧!”
剛才在門口,老太太和梅落關(guān)于孩子跟誰姓的一番爭吵熙蕾已經(jīng)聽到了,想了想,跟梅落姓,倒是風(fēng)雅。“看我干女兒白白嫩嫩,要是跟你性,不如,叫梅朵吧,又好聽又好記。”
“好,真有你的啊,信手拈來,就是一個好名啊,就用這個了!”
老太太也忍不住贊道:“好聽,好聽,我就說嘛,跟你姓,看,名字也好起,女孩嘛,隨便起個名就行了,不用那么講究。”
熙蕾和梅落都無奈地笑笑。沒見叢非身影,熙蕾悄悄問:“叢非呢?得千金了,還忙著上班呢!”
“這幾天電視臺忙,不好請假,而且……”梅落努努嘴,看了婆婆一眼。
婆婆見狀,馬上接言:“叢非那么忙,來了也不能幫什么忙,讓他來做什么,請假還扣錢不是。我在這就行了。”
看看臨床的一個產(chǎn)婦,身邊有老公和媽媽,婆婆在身邊圍繞,噓寒問暖,端茶倒水,熙蕾看到梅落眼中的失落,產(chǎn)后虛弱的梅落,此刻,多需要丈夫的溫存安慰啊!那種慰藉,又怎么能是婆婆可以給予。
熙蕾嘆口氣,問:“吃飯了嗎?想吃什么,我給你去買?”
“我想吃我家門口那家紅燒豬蹄,好久沒吃了,你去給我買。”
“哎呀,你這是坐月子呢,可不能隨便吃東西,那種東西,現(xiàn)在不能吃。想吃什么,我回家給你做去。”婆婆說。
聽老太太這樣說,熙蕾不禁對老人又產(chǎn)生一種好感,老人嘛,畢竟也是善良的,還是關(guān)心兒媳的身體,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阿姨說得對,坐月子不能胡亂吃東西,等過了這陣,我請你吃大餐。”
梅落的目光投向床頭一碗沒有吃完的掛面,嘆口氣:“天啊,一個月要吃這種寡淡無味的東西,連鹽幾乎都沒有,怎么吃得下去呢?”
老太太不知是心里有怨氣,還是想開個玩笑,說:“行了,沒聽人說過嗎?生兒子,吃啥有啥,生女兒,有啥吃啥。”
正在這時,孩子醒來,嘴里嚅囁了幾下,開始哭起來。不知是餓了,還是尿濕了。梅落轉(zhuǎn)了身,手忙腳亂給孩子換尿布,大概是手涼,孩子的哭聲更響了。婆婆上前,數(shù)落著:“這樣子不行,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這么笨呢!來來來,我弄。”
梅落縮回手,看婆婆熟練地給孩子換尿不濕。心里暗嘆,伴隨著這個小生命,自己的人生,這才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