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深夜槍聲

楊再心迷迷糊糊睡著了，他在夢中見到了數年不見的老母親和兒女。還是他們生活的那個江北小鎮的四合小院，兒子長得和他幾乎齊頭并肩，女兒和她媽媽也差不了多少。母親從門外背進來一捆柴，往地上一放說：“兒呀！你回來干什么？有人來抓你了，你快點跑吧。”楊再心模糊想到，自己回家探親是經過上峰允許的呀！他笑著說：“我用不著跑，我是請了假的，我怕什么。”他話音剛落，只見妻子一手提著鞋子，滿腳泥跑進了院子。他仿佛記得妻子剛才還呆在院子里的，一會功夫咋弄成這個樣子。

“你看你，孩子都這么大了，怎么弄成這樣……”楊再心正譏笑妻子，妻子卻一把拉住了他：“我說不能回來，你死活不聽，霍天河帶人抓我們來了。”

楊再心也慌了，他再顧不上兒女老母，拉著妻子的手跑出院子。很遠的地方有人大叫著追了過來，他們慌不擇路，順著田間小路狂奔。妻子由于沒有穿鞋，跑得十分艱難，楊再心一狠心，把妻子的手松開了。身后傳來妻子絕望的哭聲。他終于跑上了大道，剛轉過一顆大柳樹，一個人獰笑著從樹后走出來，他手中提著一把左輪手槍。楊再心認出此人正是自己的上司霍天河。

“楊再心，你還有什么話說？”霍天河舉槍對準了他。

“我沒有，我不過是想回家看看老人孩子……”楊再心一步步往后退。

“你別想跑了，我們的紀律你應該清楚，背叛黨國背叛組織的只有死。”

“啊……”隨著一聲槍響，楊再心大叫一聲坐了起來。他身旁還沒有入睡的白欣已經跳到床下，外面的槍聲如爆豆似的在響。

“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楊再心問白欣，“你不是說沒有找那些人嗎？”

“我確實沒有找那些人！”白欣指著東方回答，“也許是那邊的人攻過來了。”

“不可能呀！和平協定剛簽定還沒幾天……”楊再心低頭沉思，慌亂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這樣的突發事件兩個人都不是經歷一次了，迅速提上鞋子，提著匣子槍跑出房門。

外面正是冰清如水的下玄月。邵斌早已到了大院外，他的身后站著一身布衣的羅茹，只是腳上還穿著那雙高跟皮鞋，和身上的衣服反差很大。白欣楊再心二人十分驚奇的是，她的手中握著一把精致的小手槍。

“是怎么回事？國民黨真的膽敢來偷襲？”楊再心把頭轉向了邵斌。邵斌沒有言語，目不轉睛望著槍響的方向。不久，小方徒步從北面跑了過來。到了近前，他向邵斌行了軍禮報告：“邵處長，前來偷襲的不是國民黨正規部隊，極有可能是土匪。”楊再心白欣二人對視了一下。

“土匪……？”邵斌皺起了眉頭。他扭頭問楊再心：“這里過去有沒有土匪來騷擾？”

楊再心斟酌道：“有是有過，不過，不過自從我們駐進來后，他們就不曾再來襲擾過……”

小方說：“這些土匪很特別，他們已經被我們的哨兵擊斃了好幾個人，還是死沖不退。”

“他們大概有多少人？”邵斌問。

“少說也有五六十個。”小方回答。

“我們只有五名哨兵在抵抗，怕不能對付的住。”邵斌命令：“我們所有的人，包括干部戰士都過去增援。”他回頭看著羅茹說：“但你要留下。”

“我不留下。”羅茹不滿地擰了一下頭。

“你還有更艱巨的任務，戰斗崗位不在這兒……”邵斌命令小方：“保護好羅首長，她出了事我拿你是問。”

“是”小方猶豫片刻，脆聲答應了。他一轉身的更夫，卻見羅茹提著槍向劉川北門去了。

“小羅——羅茹，你回來……”邵斌大聲叫喊，羅茹的身影已漸漸模糊。

“快，跟上。”邵斌帶頭跟著跑了過去。

劉川像那時所有的村莊一樣，為了防備土匪，四周建有圩子。但這個圩子借助山勢，更顯巍峨高大，安全系數也增加了許多，所以在那些兵荒馬亂的年月，她曾未遭到過土匪的禍害。這次圍攻劉川的土匪一改過去橫沖直撞的打法，他們本來打算偷襲，沒想到還是被圍墻上的哨兵發現了。警衛戰士和土匪對射了二十來分鐘，邵斌親自帶著增援人員趕到了。羅茹趴在邵斌的身旁，卻不是亂打，一槍下去，總有個土匪應聲倒下。

邵斌好奇地說：“我們黨地下工作的原則，一般是不為潛伏同志配武器的，沒想到你的槍打得這么好。”

羅茹仔細尋找目標，很是得意地回答：“我算得上出身將門呢！我爺爺做過晚清鎮撫使，我叔叔也是北伐時犧牲的，現在我表哥還在國民黨部隊里擔任職務。”

“羅首長，您的槍法真好，什么時候能教教我嗎？”小方對羅茹的槍法極為羨慕。

圍墻外的土匪震懾于羅茹的槍法，往后退了數十米。這樣一來，就超出了羅茹的射程之外。兩槍打空之后，對面的土匪嚷開了：“小娘們，打不著了吧！干脆下來吧，哥哥我絕對不躲不藏，脫好褲子等著你……”

“小娘們，在**那里有什么好，共產共妻，還不把你撕叉了……到這里來做壓寨夫人，保證只給大當家的上，我們絕對只看不干喲！”

“人家共產共妻慣了，一個人哪能過她的癮！過來后我們也一起共產共妻得了……”

……

污言穢語不斷，羅茹肺都快氣炸了，一把奪過小方手中的步槍，連連兩槍。兩聲慘叫，對面土匪的槍聲也斷了，寂靜了好大一會，才又是槍聲大作。

看來土匪清楚他們是八路軍的人，今夜偷襲是有備而來的。邵斌計算一下，對面明處暗處的土匪少說也在一百開外，而劉川保安處干部戰士加起來不過十幾個，現在他們只是圍著北門打，如果醒悟過來，同時從南面攻擊，那情況可就兇險了。等待救援？附近八路軍駐軍最近的也在兩百里之外，即使信能送出去，只怕他們也堅持不到救兵來到。

怎么辦？紅軍時期，邵斌就是第三軍團的營長了，無論遇到多么優勢兵力的敵人，他也未曾畏懼過，但現在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身邊的干部戰士都是邊區保安處的精英，就因為如此更顯得彌為珍貴，如果因為自己指揮不當造成重大損失，那他邵斌如果向黨中央交代喲！這些平時以打家劫舍為生的土匪，是受了誰的指使來偷襲的呢？邵斌看看身旁的羅茹，難道又像昨天那股悍匪一樣，是沖著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