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峰一家同住一病房的是南陽的一家三口。女兒才三歲,父親是一個身材高大結實的人,母親是一個身體發(fā)胖,長一張圓臉,不難看,很實在的人。他們是農民。從言談上能感受到他們的樸實。那個女的告訴琳和新峰,要是找旅館,一天也得好幾十元,而且每天還要來回往返于醫(yī)院和旅館之間,很不方便。而住這里就方便多了,既不用多掏一個人的住宿費,住在醫(yī)院里看病再方便不過了。不過,就是要委屈十天半月,六個人擠在一個只有兩張床的病房里。好在現(xiàn)在是熱天,晚上大人睡地板,要是冷天就不能這樣了。后來,新峰想她想讓新峰也住在病房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和她丈夫住這里,而新峰家就而一個女人帶孩子住這里,兩個家庭只有她丈夫住里面,看上去很不好看,讓新峰也留下,也不存在什么尷尬了。
從談話中新峰和琳知道,南陽這對夫妻來是給女兒看病的。他們的女兒的情況比奇奇嚴重多了,她不僅有動脈導管未閉癥,而且還有心室缺損的病癥。他們的女兒已經在三天前做了手術,看來很成功。看到著情況,琳和新峰深受鼓舞。下面幾天,新峰發(fā)現(xiàn),這里的病人大多數是有先天性心臟病孩子,有些孩子看起來很不精神。每天他都能看到有孩子做了手術,幾乎沒有不成功的。看來來這里算找對了地方。盡管如此,他還是擔心。
剛來時,他們給兒子說讓醫(yī)生檢查一下他們就出去玩,后來,奇奇見在這里住下了,就好好大哭了一陣子。他們又是哄又是責備才讓兒子靜下來。
“你不見這個小妹妹做手術都不怕,一會兒就好了。”新峰拿南陽女孩做榜樣來鼓勵兒子。
“我要做手術也行,你得給我買玩具。”兒子想了想說。
“你跟我講條件啊!好,沒問題。”看到兒子情緒穩(wěn)定,新峰很高興。
在當天,新峰和琳帶兒子出去玩時就給他買了一個玩具挖掘機。奇奇興致很高,玩這個玩具很長時間也不覺得厭倦。
在開始的兩天里,琳和新峰給奇奇做了四項檢查,他把檢查結果的單子交給有關醫(yī)生。就急切想了解什么時候動手術。南陽那對夫妻勸他們多催醫(yī)生,要不催,人家給你安排做手術的時間可能就要晚些。他們的女兒來了快十天才做手術,因此,新峰催了醫(yī)生幾次。主任徐醫(yī)師看了檢查結果,說奇奇的情況不很嚴重,到時間做接扎手術就行。聽了徐主任的話,琳和新峰內心長期積的壓力減少了許多。不過,這天剛好趕在星期天,只好等下星期做了。想到做手術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新峰又高興有擔心,晚上燈熄了后,他一個人偷偷地流淚。
星期一的下午,他們接到通知,說第二天做手術,在手術前,他們給兒子買了做完手術時要用的衣物和其它用品,還有做完手術在監(jiān)控室期間要喝的純牛奶。夜里,新峰又哭了一遍。他在內心祈禱冥冥之中的神靈保佑兒子手術成功。人生的快樂和傷痛就看明天了。而這時,琳的內心也極不平靜。她想,要做手術時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她就絕望了,那她再也不會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下面會怎么做。她后來對新峰說了這時的心情,新峰哭了。唉,這個可憐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他們都去九樓,這一樓都是做手術的。做手術的有三個孩子。除了奇奇外,一個兩歲多的女孩,還有一個是七歲的女孩。每個病人都有幾個家屬跟著,有的人,一到手術室門口,感到難過,就哭了,有的走到樓道里哭,那個兩歲的女孩被她年輕的母親抱著走進手術室,她母親流著淚,一臉痛不欲生的神情。那個七歲的女孩顯得很安靜,她和她身體健壯的父親若無其事地說著話,當喊到她名字是,她安靜地走進去,就象一個懂事的大人一樣。奇奇雖然有些擔心,但還算不錯,他和父母說話,問一些不懂的事。以前,新峰就告訴他,做完手術,他要在八樓監(jiān)控室呆上一天,這一天,他看不到父母。過了這天,他就會轉到他們現(xiàn)在住的這層樓來。那時,父母就會和他在一起。他這樣說是讓兒子思想有個準備。
后來,就喊奇奇的名字,新峰就帶兒子進去。在門口,有兩個護士要給奇奇打針,她們讓新峰抱緊兒子,可能是藥水多,注射的時間長一些,奇奇開始用力掙扎著,才打完了針,新峰就感到奇奇安靜多了,他看了看兒子,看到兒子的眼睛模糊了,仿佛就要睡著了一樣。他突然感到難過,護士讓新峰出去,她把奇奇抱進手術室。他們在外面等,有一陣子,琳在樓道里哭,她克制著自己,但還是哭出了聲。看到琳哭,新峰安慰她,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當琳安靜下來,新峰一個人走到樓道的拐彎處,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
十點半時,給兒子做手術的徐醫(yī)生走出手術室,他告訴新峰奇奇的手術做得很好。聽了醫(yī)生的話,新峰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他連忙恭恭敬敬地對徐醫(yī)生說了兩遍“謝謝”。等徐醫(yī)生走了,他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琳。琳聽了立刻轉悲為喜。不久,兒子躺在病床被推出來,見了兒子,他們很高興,他們把要用的東西交給護士。護士把孩子推進監(jiān)控室。現(xiàn)在,他們終于放心了,琳把這里的情況告訴家人,全家人都顯得很激動。
第二天,兒子就轉到他們這一樓的監(jiān)控室,南陽的那對夫妻來看望奇奇。新峰和琳二人三天三夜輪流照看兒子。有兩天,兒子常常嚷疼,新峰哄他玩,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少感受些疼,又給他買了一個玩具吊車,他玩得高興時,疼痛也少些。不過,即使這樣,他還不停地嚷疼。夜里,他累了,睡一會兒就醒,醒來就嚷疼。他對新峰說:“我都疼得睡不著覺。”這兩天,孩子疼痛,他們也跟著難過。過了這兩天,雖然孩子還感到難受,但比以前好多了。當奇奇還在他們那層監(jiān)控室的第三天,原來同病房的小女孩就出院了,同一個房間住了一段時間,大家是有感情的,走的時候,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現(xiàn)在,那個病房又迎來一個小病號,一個八歲的男孩,他父母帶他來。做完手術的的第五天,插在體里接污血的管一拔,他立刻不疼了,再過兩天,他就能下床走路了。現(xiàn)在,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和調皮。
當奇奇的手術做好后的一天,琳對新峰說,“要是咱們頭一個就來這里做,可能就會做好。”琳說頭一個,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想起那孩子,她就不由地感到哀傷。
“咱們頭一個孩子的病情嚴重的多了,不到一歲時多少醫(yī)生都說無法醫(yī)治,再說她不到一歲就走了,而你看人家的孩子沒有做手術都長到三歲,八歲了,這也說明咱們頭一個孩子病情嚴重。人生就這么回事了,過去了就不用想那么多。”
新峰安慰琳,其實,一想那孩子,他也難受,他怕傷心過度傷了身體,他已經有前車之鑒,他不敢不謹慎對待這類事情。他不是怕死,而是因為肩上責任重大,他現(xiàn)在上有老,下有小,敢不慎乎?
奇奇能下床走路后三天,他既不吃藥,也不打針,感謝冥冥之中的神靈佑護,他的身體恢復得這么快。剛開始,他們引兒子在樓里走,慢慢地引他到樓外走,到外面街上玩。
下床后的第四天早上,他們就離開了這個讓他們終生難忘的地方。在下午就到了他們在他們那個市里的住處。
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經過兩年多的苦苦等待,終于有了一個美好的結果。經過了多少讓人心碎的波折,新峰的內心已經變得幾分滄桑,他的內心正如詩里所說:“也無風雨也無晴”。很長時間以來,他總是謹慎地懷著希望,從不敢有奢望。過去是這樣,今后也將如此,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追也追不回來,明天不知是什么樣子,誰也不知道。一定要把握住現(xiàn)在,一定要珍惜現(xiàn)在的時光,因為“現(xiàn)在”是正在消失的生命的時光,每過一秒,生命就消失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