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鵬、傲晴,你們穿筒靴去上學,下這么大的雨水,路上肯定有好深的積水。陳淑嬌叮囑到。傲雪似乎已經不需要她的擔心了,那一年傲雪讀小學六年級下期,畢業的日子已經伸手可及了!
哦,傲鵬很不愿意的回了一聲。他是最不喜歡穿那雙鞋子的了,既笨重又極丑無比,上面大小補丁站的一排一排,粘的都是自行車內胎橡膠。
出門時,陳淑嬌還交代了一句:“傲雪,小心照看好弟弟妹妹,別讓他們路上玩水,回來要是衣服打濕了看我不打你們!”
嗯,知道了媽!三兄妹異口同聲的回了一句!然后撐開傘往學校走去!
姐,你看,吳婆家的魚塘被淹了,肯定會跑掉不少魚兒的!要不要告訴她啊?走在路上,傲晴抬頭問傲雪!
小心走你的路,別管那么多,跑光了最好!誰叫她那么壞啊!傲雪氣憤的說道,一邊催促著傲晴快點走!傲鵬什么也沒有說,邊走邊往路邊的水溝里面張望著,似乎希望能撿上一兩條活魚!
走到學校,三兄妹的衣服都濕的過半了。大雨似乎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用那些低質量的雨傘是擋不住雨滴那樣瘋狂的進攻的!
姐,我的衣服打濕了,回去媽會罵的!傲晴不知所措的問道。
傲雪抓了一下妹妹的衣服,然后說道:沒事的,下課不要出教室,坐在教室里面過幾個鐘頭就干了!傲晴沒有再說什么往教室里面走去,傲雪對傲鵬喊道,下課不要出來玩水,放學的時候我在這里等你們!說完自己也進教室去了!
當預備鈴響起的時候,校園里的歌聲飄搖。文藝委員最喜歡發的歌就是那幾首“《讓我們蕩起雙槳》《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美麗》《讓我輕輕的告訴你》《傷心太平洋》”!有時候唱上勁了,老師進教室了還有人輕輕的哼著小曲!直到那聲“起立,老師好”才把興頭給壓下去!傲雪的音樂書本上整齊地抄錄著那些歌詞,這是它喜歡的東西,沒事可以哼上幾句,那時候的《童年》是傲雪的成名曲了,村里都知道傲雪這歌唱的好!
那時候傲雪就是傲鵬、傲晴的老大,誰欺負了他們,傲雪就會像男子漢一樣站出來。后來學校里面很多人給傲雪取名叫“家姐”,有點像電影里面的大姐大,傲鵬覺得那是威風,但是傲雪卻為這樣一個名字哭過!
那天,傲雪為傲晴跟同學打了一架,手背上留下了永恒的鉛筆芯印記,傲晴對著那印記說長大后腰像姐姐保護自己一樣保護姐姐,傲雪只是笑笑!
晚上,家里大盆小盆全都用上了,似乎還是沒能接完那些從屋頂漏下的水滴!周東生嘀咕著等天晴一定要找人檢修一下房子,而母親則為掛的滿滿一屋子的衣服發愁,不知道何時才能晾干!閑下來的時候傲雪跟傲鵬、傲晴玩起來“挑花”,只需要一根繩子就可以玩的游戲!周東生本來準備說點什么,到時看看孩子們又把話給咽回去了!
那個晚上停電似乎已經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一早鄰居周伯伯就到傲雪家里來借蠟燭了!點著蠟燭吃飯,一家五口吃的異常的安靜,沒有絲毫的浪漫意思!那晚周東生和陳淑嬌都沒有睡著,躺在床上聽屋檐水滴滴嗒嗒的聲音。周東生嘆了空氣,哎……不知道田里的莊稼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睡吧!就算你把心操碎這雨也不會聽你的!明天我們到地里去看看!希望老天爺帶眼,明天停雨才好啊!陳淑嬌言語著!
第二天,傲雪照樣保護著弟弟妹妹去上學,雨照樣噼啪噼啪的下著,時而溫柔時而瘋狂!這就是南方的雨季,一下沒完就讓人畏懼!那一年雨整整下了7天,學校停課,魚塘垮嘣,田地里除了一片黃色的泥巴水,什么也看不到!傲雪的家幸好建在地基較高的地方,要不然也肯定成魚塘了!這是傲雪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場景,房屋倒塌的,淹去半截的;田地一片汪洋,村民席卷著東西往高處跑;傲雪知道那就是爺爺曾經說過的洪水,在那片土地上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后來有身穿軍服的搶險隊員開進了村里,他們帶來了面包、方便面、水……可是這一切沒能改變洪水退去后的村莊一貧如洗!那一年傲雪家里沒有收成,房屋也需要休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周家至少房子還安然駐立在村里!
幾個月后,傲雪畢業了!她的小學六年過去了,并且順利地通過了考試,拿到了初中通知書!可是周家一家人都沒有絲毫的高興,周東生愁的額頭布下了皺紋!傲雪畢業,傲鵬升級到四五年級,傲晴四年級,費用負擔開始加重了!傲雪的通知書上清楚的寫著,寄宿670元!而傲鵬和傲晴的則分別是260元和312元!那一年周東生每天掙十幾塊錢,本想著賣點糧食,可是現在這么一折騰連交糧稅都是問題!
淑嬌,跟你商量個事。現在家里還有多少積蓄?躺在床頭周東生問到。
千把塊吧?陳淑嬌在心里把數過了一下!
鄰居老劉準備到廣州去找事,我……我也想去!周東生底氣不足的說著。
陳淑嬌半響沒有出聲。若真想去,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夜是寂靜的,除了風搖曳著窗戶發出的吱吱聲外什么也沒有!周東生和陳淑嬌安靜的躺在床頭!
(選路)
那天把通知書拿給父母看時,傲雪就知道了家里遇到困難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選擇,滿腦子里面裝的只是胡思亂想!
傲雪,你喜歡讀書嗎?周東生問傲雪。
被父親這么一問,傲雪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回到不知道。她不知道為什么讀書可以用喜不喜歡來決定?只是覺得父親要的答案似乎恨明確。
老周,今晚上我們家吃飯去。劉慶生到周東生家請客!
什么好事啊?周東生問了句話。
好事唄,我女兒從外地回來了,記得晚上把孩子一起帶上到我家來吃飯!說完劉慶生樂呵呵地離開了!誰也不會想到那頓飯竟然改變了傲雪的人生。
在那頓晚餐上,傲雪結識了劉慶生的女兒劉梅。劉梅十四歲跟隨親戚到深圳打工,現在一數年頭已經整整五年了。現在的一身打扮可時尚了,像半個城里人了!那天晚上傲雪聽劉梅講了很多外面的花花世界,讓傲雪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外出打工!”劉梅嘴下的城里人到底是什么樣子呢,傲鵬一直在心里勾畫著,披大衣,戴墨鏡,出門坐車,說的是普通話,做事情不拖泥帶水,吃飯還給人小費……
第二天劉梅又找傲雪聊天,還是講她的那些故事,講外面世界的花花綠綠!傲鵬在一旁聽的云里霧里,最后劉梅講到午飯也在傲雪家里將就著吃了點!那天晚上,傲雪在電視機旁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話題:“我想去打工,不想讀書了!”
陳淑嬌剛開始是罵的,可是后來看了看沉默著的周東生也慢慢的靜了下來!
傲雪,你可要想清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你去打工的話,以后就沒有書讀了,將來后悔了,可別怪父母!周東生嚴肅的跟傲雪交談!
爸、媽,我不會后悔的,更不會怪你們的,這是我自己選的!這個話題討論到深夜,對于傲雪的決定,似乎就這樣默認了!那一年傲雪十三歲!
姐,你真的不讀書了!你不是說要考師范的嗎?傲鵬天真的問傲雪!
傲雪被問的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姐不想考師范了,你好好念書,將來一定要考師范!傲晴你也一樣,以后再被老師留下,姐可不會再為你帶飯了!傲雪似乎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來,或許自己根本沒有想好,只是已經把心里突然有的一個想法說了出去!
姐,我也不讀了!我跟你一塊去打工!傲晴冒出一句!
你傻呀,那么小別人不會收你的!你要讀書,姐掙了錢回來給你買衣服和好吃的!關燈睡覺,傲雪輾轉反側。窗外沒有流星,但傲雪依然閉上眼睛給自己許下了愿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梅找傲雪說要她準備下,一起下深圳去!傲雪一時慌亂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準備些什么?似乎想帶上自己家里所有的一切心愛之物,連傲鵬、傲晴也帶上。陳淑嬌一步一步走進了傲雪的身邊,然后幫傲雪整理床上丟的混亂的衣物。
傲雪,你真的不讀書了?陳淑嬌問傲雪。
嗯,媽,我不想讀了!我去打工,我會比劉梅掙更多的錢回來的!傲雪滿臉信心的回答。
傻孩子,打工很辛苦的!媽不要很多錢,只要你在外面好好的就行!陳淑嬌的淚水濘出了眼眶!傲雪還在收撿著她的那些小東西,旁邊傲鵬、傲晴站著,他們知道打工就是離開家鄉很久才能回來一次!
那天晚上周東生從外面回來提了兩個袋子,一個里面放的是豬肉,另一個里面放的是衣服!他把放著豬肉的袋子遞給了陳淑嬌,把放有衣服的袋子遞到了傲雪的手上。爸給你買的衣服,試試合身不,在外面別讓別人瞧不起,掙了錢給自己買些東西,家里你不用擔心!說完周東生離開了房間,傲雪的淚水滴滴掉落在手里捧著的衣服上!
晚上的飯桌上菜跟過節一樣的豐盛,但是傲雪卻吃的不多。周東生給傲雪夾了兩次菜,這是傲雪長到十三歲以來第一次父親給自己夾菜,傲雪含著淚水把菜咽進了肚子里!突然覺得家是那么的溫馨,還沒有離開就讓她有些思念了!
那天一家人聊了一會天,陳淑嬌沒有催傲鵬和傲晴去寫作業。但是沒有聊到很晚,因為第二天傲雪就要離開家趕往深圳了,陳淑嬌連夜還給劉梅家送了點東西,希望劉梅幫忙照顧傲雪!
在那間不大的房子里,兩張床相對著擺放,一張睡的是傲鵬,另外一張睡的是傲雪和傲晴!關了燈后,傲雪對傲鵬和傲晴說:你們以后一定要考師范,那樣才有出息,姐給你們掙學費!傲鵬的心里動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學費還是因為師范!那天晚上傲雪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直到把傲鵬、傲晴都說到睡著才停下來!
第二天清早,劉梅就來接傲雪了。那個時候傲鵬還在酣睡,傲晴跟在姐姐后面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緊緊跟著!
記得跟家里寫信,好好照顧自己!陳淑嬌的淚水從臉頰滑落,身上像是掉了什么東西一樣空洞!周東生在那里往車上搬著行李,車發動了才大聲說“有事情給家里打電話,打到你三叔那!”傲雪哭了,手捂著鼻子,使勁的點頭!后來傲鵬起來一直追出幾公里都沒能給姐姐送上一句祝福,傲鵬一路哭著回來!突然沒有了姐姐的關心,生活像是少了點什么?
作品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