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婉?
鴛鴦想起昨日的那封信,那個寫信的人就是琪婉。
賈璉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幾乎要摔倒,幸好扶住了柱子,才讓自己站穩(wěn)。鳳姐問道:“琪婉是什么人?”沒有人回答。興兒雖然知道琪婉,但亦不敢說話。鳳姐環(huán)視著沉默的丫鬟們,喝道:“你們說話啊,琪婉是誰?”
賈璉沉著臉,狠狠地朝柱子捶了一拳。鳳姐被賈璉嚇了一條,呆呆地看著他。賈璉咬著牙,憤憤地一跺腳,然后往外跑去。興兒趕緊跟在賈璉的身后,喚道:“二爺,您去哪兒?”但賈璉哪里聽得,只顧往外跑去。
王府的人沉默著,誰都沒有說話。鳳姐站在那里,感覺甚為難堪,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鳳姐之母走上前來,扶住了鳳姐的肩膀,溫和地說道:“孩子,不要擔(dān)心。娘派人去看看,應(yīng)該不會有事。”鳳姐怔了一會兒,擠出一絲笑容,道:“嗨,不過是一點(diǎn)小事而已,你們干嘛都苦著一張臉?我如今是嫁出去了,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咱們樂呵樂呵才是對的。”王仁笑道:“妹妹說的是。我托人準(zhǔn)備了上好的瓜果,專等妹妹回門來吃。咱們別站在這兒了,一起去吃瓜果吧。”
主子們重回到屋內(nèi),幾個丫鬟端著瓜果盤進(jìn)去。鴛鴦此時已經(jīng)餓得發(fā)慌,聽得有人喚她們?nèi)コ燥垼幌伦颖愀吲d了起來。吃飯的時候,聽見幾個丫鬟在談?wù)撶魍瘢x鴦一邊扒拉著米飯,一邊聽著她們所說的。
“想當(dāng)初琪婉是何等風(fēng)光,幾乎快要爭得半個主子的位子,哪知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二爺一定傷心極了。當(dāng)初逐琪婉的時候,二爺便是半瘋,好不容易才恢復(fù)。如今琪婉死了,二爺不知又變得怎樣呢。”
鴛鴦夾了一塊肉,放進(jìn)口中嚼著。豐兒坐在她的身邊,低著頭,撥弄著碗里的飯。鴛鴦看到豐兒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問道:“豐兒,你怎么了?”豐兒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轉(zhuǎn)過身去對那幾個丫鬟說道:“琪婉姐姐都已經(jīng)死了,你們能不能不要再議論她了?”那幾個丫鬟不服氣,說道:“憑什么不讓我們說?嘴巴長在我們臉上,我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管得著嗎?”豐兒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跑了出去。鴛鴦雖沒吃飽,但擔(dān)心豐兒,便放下碗筷,跟在豐兒的身后。
豐兒跑到院子里,站在一棵大樹下哭泣。鴛鴦走到豐兒的身后,輕輕地喚道:“豐兒,你還好嗎?”豐兒哭著說道:“琪婉姐姐怎么這么傻呢。好好的,非要尋死。二爺也太沒用了。”
這次回門,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去王府,慘慘淡淡地回賈府。鳳姐一回賈府,就把丫鬟們?nèi)偌谝黄穑瑔柕溃骸扮魍袷鞘裁慈耍俊睕]有人回答,大家都沉默著。鳳姐揚(yáng)著眉毛,掃視丫鬟們,然后指著豐兒道:“豐兒,你說,琪婉是誰?”豐兒在鳳姐的面前跪了,低頭道:“二奶奶,我不知道。”鳳姐冷笑道:“不知道?你敢說你不認(rèn)識琪婉?都為她哭了,還說不知道?”豐兒嚇得臉色發(fā)白,對鳳姐說道:“二奶奶饒命。是二爺不讓我們說的。琪婉原是二爺房里的大丫鬟,跟二爺極好的。因?yàn)槟棠桃捱^來,所以太太便把琪婉逐了出去。不知琪婉到底哪里想不明白,居然跳河自盡。”
鴛鴦在一旁聽著豐兒的話,隱約猜到賈璉與琪婉的關(guān)系。這個琪婉想必是從了賈璉,如今被逐,心如死灰,所以選擇自盡。抬頭看鳳姐,鳳姐的臉色難看極了,嘴唇緊緊地抿著,似乎極力把心中的激憤壓下去。
簾子被猛地掀起,賈璉沖進(jìn)了屋,大步走到鳳姐的面前,一把抓住鳳姐的手腕,咬著牙說:“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琪婉!”鳳姐的臉漲得通紅,驚慌地說道:“二爺說的是什么,我不明白。”賈璉冷笑道:“少裝蒜了。一定是你出于嫉妒,所以對琪婉下手。我都已經(jīng)做了讓步,你們?yōu)楹尾讲较啾疲糠且屗啦藕脝幔恳溃覀円黄鹑ニ溃 ?/p>
賈璉一把將鳳姐推倒在地,轉(zhuǎn)身從墻上取下一把劍,拔出劍,便要刺向鳳姐。鴛鴦見了,嚇了一大跳,趕緊伸出手,欲攔住賈璉。劍刺傷了鴛鴦的手,鮮血流了出來。賈璉見了血,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手一軟,劍掉落在地上。
平兒趕緊上前來扶住了鴛鴦,關(guān)切地問道:“鴛鴦,你還好嗎?”鴛鴦顧不得自己的疼痛,對平兒說道:“我沒事。”又轉(zhuǎn)頭對賈璉說道:“我明白二爺對琪婉姐姐的情誼。如今琪婉姐姐已經(jīng)去了,二爺為了她而殺人,豈不是給她再添罪孽。更何況二奶奶根本不知道琪婉姐姐的事,您這樣冤枉二奶奶,二奶奶真是委屈。”
賈璉怔怔地說道:“不是她,還有誰?在這府里,還有誰跟琪婉過不去?當(dāng)初她要嫁過來,太太怕自己的內(nèi)侄女受委屈,非要趕走琪婉不可。琪婉何罪之有?她犯的錯,只是待我太好。”
福兒扶著鳳姐起來。鳳姐在這么多丫鬟的面前被賈璉推倒在地,臉上掛不住,她整了整衣衫,對賈璉說道:“這件事與我無關(guān)。你若能找到證據(jù)說是我干的,我愿替琪婉償命。”賈璉道:“你以為我找不到證據(jù)嗎?我一定會找出證據(jù),替琪婉報仇。”
玻璃從外面走進(jìn)來,問道:“出什么事了嗎?老太太差我來問問。”平兒笑著說道:“沒什么事。只是二爺今日陪二奶奶回門,多喝了幾杯酒。”玻璃笑道:“沒事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平兒笑道:“我送你。”
送走了玻璃,平兒回到屋內(nèi),對賈璉和鳳姐道:“二爺,二奶奶,你們都消消氣,聽我說一句。琪婉的死,官府已經(jīng)定為跳河自盡,目前沒有任何證據(jù)說明她是被人所害。二爺懷疑二奶奶,全然沒有證據(jù)。若二爺能找到證據(jù),再來質(zhì)問二奶奶也不遲。否則冤枉了二奶奶,二爺心里想必也過不去。”
賈璉點(diǎn)頭道:“我馬上就派人去查。”鳳姐道:“不行。你心里認(rèn)為是我做的,已經(jīng)帶著偏見,必然會把所有矛頭都指向我。”賈璉道:“哪怎么辦?讓官府查?”鳳姐道:“這也不行。一來官府已經(jīng)定案為自殺,二來會驚動太多的人,怕老太太,老爺,太太他們擔(dān)心。”賈璉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故意阻攔?”鳳姐道:“我只是希望找一個公正的人來查這件事。”
這時丫鬟報道:“珠大爺來了。”賈珠從外面進(jìn)來,著急地說道:“璉兒,我聽說……”他看見鳳姐,趕緊停住了。賈璉擺了擺手道:“你說吧,她都已經(jīng)知道了。”賈珠面露難色,對賈璉說道:“璉兒,我聽說琪婉死了,是不是真的?”賈璉嘆了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賈珠難過地說道:“怎么會這樣呢?昨日還好好的,今日說去就去了。”
鳳姐看了看賈珠,想了想,說道:“珠哥哥,可否煩勞你一件事?”賈珠趕緊道:“不敢不敢,妹妹請說。”鳳姐道:“二爺懷疑是我害了琪婉。你可否查一查事情的真相,還我一個公道?”賈珠道:“既然你們都相信我,那我一定盡力而為。”鳳姐道:“那我在這里就先謝過了。”賈珠道:“妹妹可否借我一個人?”鳳姐問道:“要誰?你盡管說便是。”
賈珠指著鴛鴦道:“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