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北風緊,寒絮處處飛。
高煦帶領著二千人馬走在前往落霜城的路上,雪白的土地上留下了一行行大大小小的腳印,很快就隱于飄落的雪花之中。
大軍行走的不快,也不能走得太快,一來周睿有令,二來天氣不允許。
高煦的軍馬日行二十里路,如是者走了一日,一路無話。
第二日,才向前走了幾里路,就要到達山高林密的所在——桐城前往落霜城的路上很多茂密的松林,其中不乏便于埋伏的地方——高煦命令軍士提高警惕,小心埋伏。
“沙沙沙——”周圍的林子傳來樹葉響動的聲音。
“沙沙沙——”林子另一處又傳來樹葉響動的聲音。
“沙沙沙——”樹葉響動的聲音從林子的八個方向傳來!
高煦大軍個個刀出鞘,箭上弦,矛在手,做好了防守和反擊的準備!
幾個黑影從八個方向沖出!
眾人正準備廝殺,卻發現那八個黑影是八只狍子!
狍子見著這么多人,個個殺氣騰騰,就是再好奇也不敢上前,立馬向林子跑回去!
“休要追趕,恐防有詐!”高煦見有幾個年紀小點的兵士要上前追趕,大喊道。
那幾個兵士連忙退了回來,在隊列里站好,雪地上的黑色方陣又完整了。
四周靜悄悄的,連雪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高煦軍馬雖不能眼光六路,耳聽八方,卻也是個個斂容以待,不敢有失。
過了好一會兒,四周還是靜悄悄的,高煦遂下令繼續前進。
才前進了不遠,卻聽到四周又傳來“沙沙沙”的響聲!
響聲忽東忽西,忽高忽低,直讓人弄不清楚狀況!敵人在哪里,有多少人馬?高煦不知道,也無法知道,因為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只留得雪花在寂寞的飛舞。
大軍繼續前進。眾人的腳步聲在空闊的林子里回響,越發顯得幽深詭秘。
大軍又前行了幾里路。到得一個較為平坦的所在,四周并沒有林木。高煦想起之前洛靖平就是在平坦之處成功的對荊南軍進行了伏擊的,不免多加了幾分戒備。
“嗖!”一個細長的黑影飛來,直擊高煦的面門!
高煦早就覺著了那風聲,覺著勁道不大,身子微微一側,同時提劍出鞘,將暗箭削落!
高煦低頭看看,那箭上綁著了一張布帛,便教兵士將布帛呈上,“噗——”才打開,那布帛中就散出白色的粉末,梅花的香氣在空中彌漫。
高煦恐怕有詐,馬上屏氣寧息,還好沒有吸入多少!
倘若那是漠北的奇毒一剪梅,恐怕自己就要沉睡三個時辰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高煦預料那香氣也該散盡了,才恢復正常呼吸,回過頭看看身邊的兵士,也沒有什么異常,再看那布帛,上面什么也沒有!看來不過是敵人擾亂軍心的把戲罷了。
高煦整頓軍馬,繼續前行。
高煦邊行邊想,倘若落霜城真的無事,為何一路上有這么多滋擾?倘若落霜城有事,為何大哥和軍師都認為只派三千人過來便可?
還是這些滋擾都是有心人有意為之,讓自己以為落霜城真的出事了,要桐城派大軍去救,卻好暗中行事?
高煦一時也想不透,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繼續前行。
如是者一日,高煦軍馬就在這般的滋擾中度過。
起初兵士們還是能做到高度警惕,到了后來,就不免松懈了,許多人甚至還有些煩躁了!
“娘的,有種就出來跟老子干一場,藏頭露尾的算啥好漢!”
“狗日的,躲躲閃閃的算個毛賊啊!”
“再這樣爺就割了你的狗頭下來!”
休息的時候,高煦聽到不少類似這樣的氣話,不免皺眉。敵人這樣果然是要亂我軍心,看來接下來就會有真正的伏擊了!倘若兵士煩躁,將不利于戰事啊。想及此,高煦進行了一番軍事講話,真真是激情澎湃,直讓一眾兵士的煩躁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昂的士氣!
高煦看到動員的效果,比較滿意,心想,看來大哥傳授的講話技巧還真有效呢。
這一日就這樣過去了。
翌日,雪還是紛紛揚揚的下,兵士的身上都有著白白的絨花,遠遠地看去,就像墳塋上的白花,蕭瑟而詭秘。前面的路,會有怎樣的事情呢?高煦坐在馬上,看著這如同戴著白花的疏疏的方陣,神情有些清冷。
又前行了十里路。高煦下令返回。這也是周睿和霍霜梧的意思,說是將計就計,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云云。高煦明白他們的計謀,當然是極力配合咯。只要這一路人馬順順利利的騙過敵人,原路返回就可以了。只是,周睿三人都沒想到,自己猜的著敵人,敵人也猜的著自己!自己能將計就計,敵人也能將計就計!
卻說高煦帶領軍馬回師,日行五十里,像是桐城有難,急急趕回桐城的樣子。那暗處一雙眸子見著這般,臉上微微有些笑意,像是輕蔑,又像是勝券在握。
第二日,雪停了,日光普照,散落在雪地上,卻沒有溫暖的感覺,反而更添一份寒威和冷氣。
高煦軍馬到得一處茂密的林子,正是幾天前見到狍子的地方。
四周靜悄悄的,高煦卻覺著了詭異的氣息。
“沙沙沙——”
“沙沙沙——”
“沙沙沙——”
林子里又響起樹葉響動的聲音。接著,好幾十只狍子從林子里跑了出來,往方陣跑去!
狍子雖然不像雪貂那樣性情兇悍,卻是極其聰明的,又很好奇,被馴化并不難,所以高煦見到這般景況,不由得一驚——這么多狍子同時從林子里冒出來,又向軍隊沖去,絕對不是野生的狍子,而是有心人專門馴化了的!
高煦還在擔心,那些狍子已經沖進方陣中了!它們也不搞什么破壞,只是專門搶兵士的軍糧,叼了就走!
兵士想要追趕,可是高煦平時治軍極嚴,兵士在陣中,不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能輕易走動,以免亂了陣法!因此任是一群狍子在陣中橫沖直撞,兵士的隊形也只是稍微散亂了一點,整個方陣并沒有多大散亂。
方陣之內不是也有防守用的陷阱么,比如鐵蒺藜什么的,為什么不湊效了呢?還是這些狍子過于機靈,都不中招了?
高煦在馬上看了看陣中的情況,不免又是一驚——這些狍子的頭上都綁著一面鏡子,鏡子映照著日光,晃人眼啊!那些狍子都趁著兵士瞇著眼睛的時刻,把糧食叼走了!
好周密的布置,好深沉的心機!對方將天時預料得十分準確!偏偏選中了今日出手!高煦不禁苦笑。
好在高煦軍馬都是吃過早飯的,也不至于餓了,高煦見事態有異常,必須馬上趕回桐城去!至于飛鴿傳書,怕是要落在有心人手中,只得放棄這種手段罷。
想及此,高煦下令馬上火速返回桐城!
雪地上,留下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腳印,大腳印踩著小腳印,新腳印踩著舊腳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馬!
暗處那一雙眼睛見著了,也不禁在心里嘆道,高煦,果然有本事,也不愧本將親自出手!
一拂衣袖,施展輕功,一抹黑影,在林子里掠過,卻沒有留下一點聲響,連那樹葉,都沒有晃動一下!這個苗條的身影,簡直如同鬼魅,無聲無息的跟隨著高煦大軍前行,而高煦卻一無所知!
卻說高煦領兵前行了五十里,兵士負重致遠,疲憊不堪,不得不就地休息。才歇息了一會兒,將士們還沒有恢復過來,正是比疲憊更疲憊,雷打不動的時候,周圍卻響起了喊殺聲!
高煦一看,卻是一群群黑衣兵士,從雪地里冒出來,好像是從雪地里長出來似的!
高煦心里道句不好,沒想到竟然會這般遇襲!即使敵人沒有在人數上超過自己,也可以趁著自己的兵士疲憊不堪的時候殺個措手不及的!
高煦還在繃緊了神經,努力地站起來要廝殺,卻見著伏兵并沒有趁機殺個片甲不留,只是圍住了自己的軍馬罷了!
高煦有些擔心,我軍軍糧已盡,要是這般圍困下去,就是敵人不出擊,我方軍士也會熬不住啊。難道要全軍覆沒嗎?
絕對不可以,一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來!高煦心思堅定,整頓軍馬,曉以利害,振奮軍心,然后,才將軍士分成八組,整頓好隊形,蓄勢而發!
只見八組軍馬如同八支黑色的利箭,離弦而去,誓要沖破重圍!
“呀呵——殺啊——”大順軍的喊殺聲,震得松樹枝上的積雪也落下好些兒!可是這個包圍圈也不弱,大順兵士死命作戰,最后只有西南方向的那一路人馬能順利突圍!
這一支箭,在還能抵抗地心引力的時候趕緊往桐城飛去,那是高煦的軍令,一定要把軍情報告周將軍和軍師!更何況,那被圍困的兄弟,還有平時治軍極嚴卻又能體恤士卒的高將軍,都需要救援!
林子深處,那雙眸子,見著這只離弦的箭,不禁暗暗感嘆,大順兵士,有這般軍紀,這般血性,難得!難得!放心吧,本將會讓這只箭順利回到桐城的,本將還等著與傳說中那位天下奇才較量呢。就先委屈一下高將軍做一下誘餌吧。
一抹穩操勝券的笑意,在她的嘴角蕩漾開來。那如花般的臉龐,有了如同罌粟花般詭異的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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