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三哥給我的一飯盒餅干,和這個新買的飯盒,我當時心里想的并不是這個東西。我想的是三哥是全連唯一一個去買鞋的人,也就是說三哥是全連唯一一個沒有說謊的人。為這件事二排長吹了好幾天,因為三哥為他們二排爭了臉。雖然三哥不是我們排的人,不知為什么我也很高興。
這時馬鞍山場部的汽車來了,拉來了,鐵鍬,鐮刀各種農具。我和馮桂華去領工具,喊來排里的幾個人往回拿。然后就是食堂的人喊吃飯了,接著食堂的人把飯給各排送到帳篷里。飯還是烙餅,咸菜,黃豆芽湯。吃完飯,餐具也不用我們往回送,食堂的人來取回去。這時已是晚上六點多了,連長看到一切都已就緒心里很高興,就著黃豆芽喝酒。他手里拿著一塊烙餅,唱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從連部走出來。看我在帳篷門前站著,就一邊吃著一邊往我這邊走。他一邊吃著餅,還不時的把歌唱出來的滑稽的表情,真是令你不得不笑,可是我沒笑。連長走到我面前餅也吃完了,他看我不高興就說:“三丫頭,”我瞅了他一眼沒吱聲。他又說:“你還生我的氣呀?。”“我為啥說你們,將來你會明白的。你們這些小排長要學會做工作,第一步就是要做好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掌握第一手材料,懂嗎?啊?”我聽了連長的話,我終于明白了。道理明白了,心情也就放松了,于是我就高興起來。我回過身喊到:“全排都出來,楊柳把你的手風琴拿出來。”帳篷里的人聽到我喊,就都走出來。
我說:“楊柳,你伴奏,讓咱們連長唱個歌。”全排把連長圍在中間,女生喊著,一時間氣氛起來了。一排,二排聽到我們這邊挺熱鬧。就叫他們的人來看,回去的人一說。一會功夫,我們帳篷門前就圍的水泄不通。連長一看擺著雙臂喊到:“不行,不行,把我圍在中間當猴耍啊?”一邊說一邊往外擠。這時團支書陳嘉民聽見了,也背了一個手風琴。連長一看來救星了,就說:“快,快,三排長這個小丫頭,報復我。”團支書陳嘉民是一個高三的大男生,手風琴拉的很好。他說:“這樣吧連長,我們來開一個晚會,也算是戰前動員,你看咋樣?”連長一聽很高興說:“好,好,你領著干吧”說完就跑了。陳嘉民把手風琴背好喊道:“跟我走,在這不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一百多人跟在團支書陳嘉民的后面,向離帳篷五十米遠的一塊當時算是很好的一片草灘走去。到了那片草灘上,陳嘉民說:“我看這塊不錯,就在這吧,來,大家都坐下。”于是,我們就都圍著陳嘉民坐下了。當時正是初春,春風大草木干的時候,草很干厚厚的很軟。大家正處在年輕熱血沸騰的年齡。也不管許多,就都坐在草地上。
在那個年代,傳統的古老的文化,還在我們那時的學生心里有著深刻的印象,所以男女生平時很少接觸,更沒有男女生談戀愛的情況。聽說誰在處對象,好像很丟人。所以陳嘉民讓我們坐下,自然就分出男女兩大片。這時,陳嘉民說:“我看就按順序來吧,一排上。”一排長老實靦腆,光在那笑也不說啥。二排長一看急了說:“唉,你行不行啊?不行趕緊說話,認輸就算了。”一排長說了一句話,把大家好懸沒笑死。他說:“我還沒想好呢,再說我的肚子還疼。”全場聽了他的話,笑的不行了。我一看二排長那個得意的樣子,又有些為一排長抱不平。于是,我就站了起來說:“二排長,你那么急你先來吧,”我大聲喊道:“歡迎二排長來一個,大家歡迎。”就看他一貓腰哧溜一下就鉆進人堆里了。我哈哈大笑著說:“陳書記,還是我們來吧,就別按順序了。”陳嘉民說:“好,就你們先來。”我回過頭看了一眼楊柳說:“楊柳,上。”楊柳背著手風琴大大方方的走到中間說:“我給大家拉一段‘在BJ的金山上’。說完,就拉了起來,悠揚的琴聲飄蕩在這個塵封了多少個世紀的大草原上。然后,我排會唱歌的張麗麗,在楊柳的手風琴伴奏下又唱了一首。就這樣,氣氛被帶動起來了。三個排互相拉歌,氣氛十分熱烈。這時連長的通信員來了跟陳書記說,不讓晚會開的太晚,明天還要生產。陳書記聽完就說;“同志們,明天我們還要干活,晚會就進行到這。”聽了陳書記的話,大家都戀戀不舍的往回走。
我清楚的記得,往回走的路上,楊柳一直挨著我,和我說了很多的話。我忽然想起她要和我談談的事兒。我說:“楊姐,你不說要和我談談嗎?”她說:“我看,好像不用了。”我拽起她的一只手放在我的手心上說:“來,讓我們拍一下,就算我們談過了。”我看見她笑了,在月光的輝映下,她的笑很美。我努力的克制著,努力的去忘記她的過去。可是,盡管我在克制。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她在我跟前后來說了啥,我似乎沒有聽見。我想;我要努力改變對她的看法,我要忘記她的過去。到了宿舍,大家就洗漱準備睡覺,運籌帷幄迎接第一個戰斗。
大家回到帳篷里都很興奮,有人還在哼哼著方才唱的歌。這時吹燈睡覺的哨聲響了,大家不得不睡覺,一夜無話。到了早上起來,看見炊事班把用來洗臉的水已給準備好,放在帳篷門口。一桶熱水,一桶涼水。我看了一眼,三個排都是這樣,我深深的感謝連長事情想得周全。我看了一下表是四點五十,快到吹起床哨的時候了。我進到帳篷里拿出洗漱用具,在那一個人刷牙,洗臉。
這時候,同伴們陸陸續續的就有起床的了。一會哨聲響了,就聽見帳篷里一陣響聲。就一會功夫全都起來了,一個挨一個的到水桶跟前打水洗臉。炊事班是六點開飯,吃的還是餅,黃豆芽湯。記得那時吃的面特別好,黃豆芽是這么生的。用一個大盆把黃豆泡漲了,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把泡漲的黃豆倒進大坑里。第二天挖出來,用水桶挑到清水河里洗。據說這樣生的黃豆芽速度快,芽長。
吃過早飯,我就開始看昨天領回的工具。一共是二十把鐮刀,二十八把鐵鍬。一會就要去燒荒了,人員按排我必須要做到心里有數。四十八個人里幾個有特殊情況的,我必須要知道。我把馮桂華叫過來,我說:“馮姐,一會就要去燒荒了,咱們雖然比不上男同學,但是也不能太差。你馬上找班長把各班的情況掌握好,每個班里有幾個有特殊情況的。做到心里有數,才能應變啊。”她聽了我說的話,沉思了一下說:“好我馬上去落實。”
大約不到七點,哨聲響了。就聽連長用他那大嗓門喊道;“全連集合。”每個排以最快的速度站好了隊,因為那時要求是‘雷厲風行’。只要記住兩點,褲帶,鞋帶必須系牢。而且是時刻都要記住的。我們站好隊以后,連長說:“各排長報一下出勤情況,從一排開始,快。”一排長說了一句;“一個沒有”,連長在等他說下去,看他不說了就問他:“啥玩意,一個沒有?”一排長說:“沒有一個缺勤的。”連長說:“行了,行了,二排。”二排長說;“報告連長我排有一個拉肚的,昨天晚上拉了一夜,請假了。”連長說:“誰?吃藥了嗎?”二排長說:“裴勝有,吃了。”我一聽是三哥,心想一會去看看他。我正在那想,就聽連長說:“三排長,想啥呢?該你了。”我急忙說:“我排全部出勤。”連長說;“好,下面我講一下,各排把工具帶上,跟我走,解散”
大家散開以后,我本來想去看一下三哥,看連長那么嚴肅的面孔我遲疑了,沒有去。回到排里帶上工具便跟著連長出發了。走了一段路,大約也就是一公里左右,來到清河邊上,連長站住了,回頭喊:“都過來,三排的人夾在一排和二排的人員里面。拿鐮刀的貼河打防火線,拿鐵鍬的把割下的草用土蓋上。”緊接著又說;“火著起來以后,大家要十分注意,發現有成團的草著了以后,不等火團飛起來,拿鐵鍬馬上摁住。不能讓火球飛起來。大家聽明白了嗎?”大家都說:“聽明白了”連長一看,該說的都說了。開始打防火線,一百多人一字排開,拿鐮刀的在前面,拿鐵鍬的在后面。大約有半個小時,沿河邊開始打二十米的防火線就打好了。高連長一看,清河河道寬有二十米再加二十米的防火線,看來是沒啥問題了,他又認真的看了一下,最后決定點火了。他從衣服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往草原中間走去。
一百多人都在屏息看著連長的舉動,當連長走到草原中間時。劃了一根火柴扔在草地上,頓時一股濃煙滾滾拔地而起,火苗穿起老高.火勢兇猛,把連長逼得直往后退。最后是跑到小河邊的。到了河邊,馬上喊:“都聽好了,守在河邊。這時火勢的蔓延超出了所有的人的想象,就看見火球飛起來了。有一句話叫火大生風,此話一點不假。就聽見呼呼地風聲,火龍在漫卷,形成一條長達一百多米長的火龍,在草原上翻滾。火球漫天飛舞。火球每落一處,大火馬上就起來了,一個火球借著風勢能飛出好幾十米。連長和我們都被眼前的陣勢嚇呆了。別說拿鐵鍬拍,離三十米都烤的不能近前。連長真不愧是軍人出身,就聽他一聲大喊:“三個排長聽好了,絕不能讓火過河。沒有樹枝子脫衣服,把衣服都到河里弄濕,快。”那時天氣很冷,我們還都穿著毛衣。我們就把外衣都脫了,轉回身到河里把衣服浸濕。做著撲火的準備。
一個人拎一件濕衣服站在那等著火球落下來,落下一個,我們就用衣服去撲打。火球從我們頭上呼呼地飛過去落到河里,這時連長喊:“會水的下河,到對岸去,快。”話音一落,就見有二,三十個人跳入水中游向對岸。在對岸等候火球飛過,好撲打。多少年的積草,厚厚的,一球一球火狂飛亂舞。我們的外衣全抽碎了,又把毛衣脫下來,跑到河邊沾上水,回來接著抽打。臉黑了,認不出對方。這樣奮力撲打,一百畝的燒荒任務,著了一上午還沒有著完。火球還在飛著,火龍還在滾著。一百四十多人,死死地看住河邊。大火烤的我們在河的這邊已經沒辦法站了,我們退到水里。這時,連長跑到我跟前說:“注意你排的人,”我突然想起我們女同學有特殊情況的,馬上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由于失血,加之緊張,勞累,造成昏倒,我叫過來馮桂華說:“向班長傳達,有特殊情況的在河邊坐下不要動。”這時,我看一眼連長。他不時的瞅著我們,對連長的眼神,我理解了,他好像在告訴我們:孩子們,你們不能有閃失啊,是我把你們從你們的父母身邊帶出來的。看到連長老看我們,情況這么緊張,大家都不知會咋樣?我當時的心好像要碎了。我們上不了岸,就在水里站著。把濕衣服頂在頭上,已經不能上岸去撲火球了。我用眼睛查了一下人數,都在。我們就在水里互相摟抱著,把濕衣服頂在頭上,就聽見火球從我們頭上飛過去,開始往對面的草地上落了.連長一看情況真的很嚴重,他向對岸游去。
他在河那岸帶著二十多個男生,落下一個火球打一個。大火整整燒了一天,我們一天沒有吃飯了,衣服也都抽爛了。這時我看到連長好像長出了一口氣,心終于放下來了。連長讓我把三排帶回去,兩個男排還要看一會火場。我們在河邊上洗了洗臉,沿著河邊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