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基本寫好了,中午的時間也到了。
左梅和吳清源都很輕松。但是兩人輕松的原因不一樣。
左梅輕松,是因為折磨和糾纏自己差不多半年的事情終于有了結果,盡管結果是離婚,但是必竟有了結果?,F在的左梅,已經完全能夠接受離婚的現實了。從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痛苦,再到現在的醒悟,事情發展到今天,左梅逐漸感到一種慶幸,慶幸要離開吳清源??磥恚@世界上的事都在發展變化,唯有變化是不變的。想當初,左梅是絕對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放松的心情,這種放松,是放下了一段死亡感情的那種放松。
吳清源放松,是因為左梅終于用實際行動表達了離婚的愿望,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事情很快會有一個結局,他可以給賈麗一個交代了。平平靜靜地將婚離了,然后名正言順地和賈麗在一起,工作不受影響,前程不受影響,感情不受影響,左梅也比較平靜,看來,事情總是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吳清源露出了久違的輕松的笑容。
左梅在廚房里忙著做飯,吳清源在客廳里陪著兒子看電視,和兒子說說話。
左梅在廚房里邊做飯邊想:乍一看,這是多么和美的一家人啊,女人賢惠,男人負責,孩子乖巧可愛,其樂融融,相當幸福。不清楚真相的人恐怕要羨慕死呢。可是他們哪里知道,平靜的表面下面,卻涌動著離婚的暗流,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要分崩離析了。這崩潰前的景象,就像一個人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那樣生機勃勃,又脆弱得不堪一擊。
左梅苦笑。
吃完中飯,吳清源幾個月以來破天荒地沒有馬上走,而是主動陪兒子去游泳池游泳去了。
左梅想,良心發現了嗎?想要補償什么嗎?還需要這些嗎?
左梅收拾完碗筷,將買家訂好的畫拿出來,卷好,關上門上街去寄畫去了。
“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便是尋找一段新的感情”。左梅想起了好友李波說過的一句話。
現在要徹底忘記當然只是自欺欺人,所以,必須找到新的寄托。才開始的時候,畫畫開店是一種偶然的行為,但是現在,這已經成為左梅的一種心理寄托了。畫畫的時候,消耗了時間,讓自己不再一個人胡思亂想。和買家朋友交流的時候,排解了孤獨,讓自己不再覺得形只影單。更重要的是,開店給自己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收入,讓自己有成就感,看到了自己的能力,增強了自己的信心,否則,左梅真不知道自己會被失敗的感情擊打成什么樣子。
下午五點過,吳清源帶著兒子天一回了家,左梅寄了畫,又到健身會所去跳了個把小時,大汗淋漓地也回了家。
回家的時候,兒子一個人在玩,吳清源藏在兒子的屋子里打電話,聲音很小,左梅知道他在給誰打。吳清源一定在給那女人匯報今天意想不到的進展。
說吧,打吧,匯報吧,隨你們去折騰,老娘我再不管了,我是真正地輕松了。天啦,原來放下一件事放下一個人真的是太舒服了,只有放下才能輕松,現在我放下了,我就輕松了!
吳清源打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看來愛情真是很甜蜜,怪不得尋死尋活要和我離婚呢。
終于,吳清源放下電話,從屋子里出來了。臉上洋溢著擋不住的笑意,臉上又有了柔和之氣,討好地對左梅說:“你們想吃啥,我給你們做。”
左梅說:“隨便。”心里卻想著,有多久沒有回家給家人做過一次飯了呢?今天終于開始做飯了,看來我的決定于他是多么的重要啊。
兒子興奮地在客廳里大聲喊:“爸爸,我要吃蛋炒飯!”
“好好好,爸爸馬上給你炒!”吳清源討好的跡象太明顯了,他是多么地開心啊,發自內心的開心。
吳清源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左梅想:你要表現就讓你表現吧,要做就做吧,我去做我的事情去了。
于是,左梅走到書房,把墨倒上,紙鋪開,筆潤好,開始寫字作畫。
真是奇怪了,明明要離婚了,心里卻什么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是不是像才打了一針麻藥,暫時麻住了自己,讓自己這會兒感覺不到疼痛而已呢?管他的呢,以后如果要疼就疼吧,那是以后,至少現在不疼,我將現在過好就行了。
飯做好了,吳清源將兒子的蛋炒飯端到客廳里讓兒子在茶幾上吃。然后給自己和左梅一人做了一碗面條。面條里打了雞蛋,放有青菜,澆有油潑辣子,正是左梅最愛吃的類型。
“左梅,不要寫了,快點出來吃飯。”吳清源熱情地喊左梅。
左梅簡直不習慣這樣的熱情。這就像一個天天挨父母棍棒的人,如果有一天父母對他輕言細語,他必是要心生忐忑,心想天啦你們又要耍什么花招,有什么板演?
但是左梅知道吳清源為什么這樣做。算了,成全他,我且先吃了飯再說。左梅這樣想著放下了筆,走了出來,在餐桌前坐下。
吳清源坐左梅的對面,滿臉堆笑,對左梅大獻殷勤。
因為是夏天,又是熱騰騰的面條,一會兒,左梅臉上的汗就像雨一樣的下了下來。但是左梅早就習慣了,一點汗水算什么。
吳清源見狀,馬上討好地對左梅說:“左梅,你熱得很是不是,要不要我把電風扇拿過來?”
左梅忍住惡心,淡淡地說:“隨便?!?/p>
吳清源放下手中的碗,跑過去將電扇搬了過來,插好,將風頭對著左梅吹將起來。左梅身上一下子涼嗖嗖的,舒服極了。
兩人都不說話,繼續吃面。
吳清源開始找話說:“左梅,你看你畫的畫真好,寫的字也好。像你這么有天賦的女人真是少呢。你一定不要荒廢了啊?!闭f完,抬起頭來放下筷子欣賞墻上掛著的左梅的畫,邊欣賞邊不住地贊嘆,好像面前的畫是一個高手的畫,而且是第一次看到一樣。
左梅聽出他夸獎的聲音有些發顫,心想:天啦,不至于吧,我說要離婚了,不要那三十萬塊錢了,連聲音都變調了。
左梅只覺得自己渾身發麻,有一種想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同時,很想笑,很想笑,但又不能笑出來,否則就笑場了,左梅憋著,憋得臉發紅。
是悲?是喜?左梅一時搞不清楚。
吃完飯,吳清源終于不想再裝下去了,走了。那邊的女人已經望穿秋水了,再不去可能就會瘋了。
走吧,走吧,TMD走遠點,別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