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
左媽媽回老家去了,看左梅的狀態(tài)比較好,放心地回去的,叫左梅需要的時候打個電話,她隨叫隨到。
左梅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事,不管怎么樣,工作還是不能落下的。
下午,局里召集一些人開會,滿滿地坐了一會議室的人。
主任叫左梅去會議室給來賓倒水。
倒就倒吧。倒水也是一項技術(shù)活呢。什么時候倒一次,倒多少,杯子放在什么地方,臉上什么表情,都是有講究的。
現(xiàn)在的左梅,眼里的工作沒有大小,每一項工作都很重要,都需要用百倍的精力去做。
左梅愿意去做。
以前心存僥幸,覺得做不好也沒有關(guān)系,可以靠吳清源的。但是現(xiàn)在,真的是誰都靠不著了,只能靠自己。別人的批評和指責(zé)也掀不起左梅心中的半點波瀾。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做錯了做不好當(dāng)然要接受批評,連自己的丈夫無情地離去這樣的事情都要承受都能承受,還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心里受過巨痛,以后所有的小痛出現(xiàn)的時候,便被迅速地淹沒在巨痛的陰影里,再不見的。
看來,每樣?xùn)|西都是有他的價值的,就看自己看不看得見。看得見,利用了,壞就變成了好;看不見,讓它溜走了,壞的就永遠成了壞的。
左梅打了一大茶壺水,接上電源,開始燒水。趁著水未開的當(dāng)兒,準(zhǔn)備好茶杯,將茶葉小心地放進茶杯里。
時間快到了,開會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進了會議室。有人帶有杯子,有人沒有帶杯子。
左梅將燒開的水先倒在小的水壺里,提了水壺,將那些帶來的杯子拿過來,倒上水。然后,將自己準(zhǔn)備好的紙杯倒上水,面帶微笑,端到那些沒帶杯子的人面前,輕輕放在他們面前的桌上,和他們對視一下,禮貌地退過去,給下一位倒水,端水。
動作干凈而輕柔,落落大方,禮貌端莊。
左梅對自己的表現(xiàn)很滿意。
下班的時候,三妹左玲打來電話,問左梅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左梅說過得很好,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毫無征兆地涌起一陣難受。忙向窗外看去,那些樹兒依然是那么綠,但是自己卻馬上要成為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了。
左梅的痛又襲了上來。
為什么要這樣想,開始不是好好的嗎?
下班了,辦公室里的人都走了,到處很安靜,只留左梅坐在座位上發(fā)愣。心里百轉(zhuǎn)千回,剪不斷理還亂:為什么?為什么?剛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我的淚又要止不住地流下來?我口口聲聲說要堅強,但是有誰知道我的落寞與孤單……我張牙舞爪地堅強著,一旦沉靜下來,那些內(nèi)心深處的脆弱與無助又露出它們猙獰的面目,它們用它們強有力的手緊緊地扼住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來!怎么辦?怎么辦?我的幸福真的掌握在別人的手里了?
為什么要愛?為什么要愛?
也許就像李鯤那天說的,我對他的愛已經(jīng)破滅了七八分,難道非要等待繼續(xù)破滅,直至一分都沒有才不會痛?
坐了很久,暮色降臨,左梅從座位上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里走去。
進了小區(qū),過來一輛車,左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車牌號,正是自家的那輛車子!
從前一次在咖啡館里和吳清源通過電話后,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仿佛失蹤了一樣。今天,終于又出現(xiàn)了!
吳清源大約也看見了左梅,車停了下來,喊了左梅一聲。左梅走了幾步,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走到車面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左梅微笑著。
現(xiàn)在在吳清源面前只有一個表情,那就是微笑,甚至傻笑,總之是一個笑,也不知道為什么。
“這么久在哪兒住呢?”左梅打破了沉默。
“有時候住辦公室,有時候到朋友家打游擊。”吳清源說得沒有底氣。
左梅心想:把自己說得好清正啊,家里的門并沒有換鎖,我也從來沒有說過不讓你回來住,你卻仿佛被我趕出家門一樣在外流浪,何必呢?和她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吧,我沒有一句怨言,亦沒有一次求你回來住過的。我給了你絕對的自由,你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是成年人了,我是管不住的,現(xiàn)在也不用我管了,當(dāng)然我也再不想管了。
吳清源問左梅:“我們離婚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了?”
“什么怎么樣了?房子過戶后馬上簽協(xié)議,然后辦手續(xù)。”左梅堅持自己的原則。
“那是不可能的,我倒是同意,但是父母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如果能讓父母同意的話我們馬上就去辦。”吳清源又找了一個新理由。
左梅有些火了:“吳清源,我不知道你說話還算不算數(shù)!上一次找了一個理由是房子給了我后不放心,你凈身出戶沒人要你。現(xiàn)在又找理由說是父母不會同意,我看是你那新媳婦不同意吧!”
吳清源不說話。
“看來她真是厲害,還沒過門,就將你的一切主宰完了,一個電話過來一分鐘都不敢耽誤,她說什么你就得依什么,你找的哪里是什么溫柔的媳婦,完全是一個皇太后嘛。”說完,左梅覺得心里舒暢極了!
吳清源聽了,心里極不舒服,對左梅吼道:“左梅,我不想聽你說了,趕快下車!我要走了!”
左梅一聽,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狠勁上來:就不下車!憑什么讓我下車?不管怎么說吳清源你還是我法律意義上的丈夫吧!汽車是我們的共同財產(chǎn),我無論如何都是有資格坐的,憑什么讓那女人坐而我不能坐?
想到這里,左梅鐵了心,今天晚上就不下車,看你要干什么!
吳清源見左梅耍起橫來,不下車去,自己走不成,情緒越發(fā)激動起來,不斷地用手機擊打方向盤。一會兒,電話響了,趕緊去接,卻怎么都接不了,原來手機壞了。
吳清源痛苦萬狀。
“現(xiàn)在電話接不了了,呆會兒沒法給那女人交代吧。看你到時候怎么解釋得清楚!”左梅心里冷冷地想著,
過了一會兒,吳清源咬牙切齒地對左梅說:“請你馬上下車!”
“我不會下車的。”左梅語氣平淡,但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吳清源將車發(fā)動,朝前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