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四哥在皇阿瑪那跪了好些個天,今兒你又來這跪著,趕明個兒四嫂也跟你們一并跪著,說不準兒老十三也就放出來了。”跪在四爺府的正院里雖然只有那么幾分鐘,可這初冬的天,還是凍的我牙打顫,一時也回不上話,憑著四福晉在一旁拉著我起身。
進了前廳,我們未來的雍正皇帝正坐在那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刮著手里的瓷碗,一旁坐著一個大餅臉八字眉的中年男子,見了我他忙上前行禮問安。我也不去理睬,眼里心里就只盯著四爺。哭啼啼的讓他幫忙帶我去見胤祥。
“弟妹,你這豈不是為難我。且先不說這宗人府進不得,就是真真的進了,十三弟也是要責怪我的。你且好生的在家等著,我再想法子去皇阿瑪那求情。”見我哭的稀里嘩啦的,素來冷面的四爺也扛不住了,起身走到我身邊,輕拍著我的肩膀。
“四哥垂憐弟妹吧,我一日見不到胤祥一日便不得安生。”我并沒有理睬他的安慰,只一命的哭著。等你去救?我只怕你也沒有那個好法子,即便是有了,你不是也要去看時機。想讓我老老實實的等著門也沒有,關進去的不過是個你一小帶大的弟弟,比起皇位來他算的了什么?可是于我呢?那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的依靠。
“奴才倒是有個法子,日前這宗人府倒是由我管著。十三爺的起居也由我一手照顧著,只是我這法子怕是得委屈福晉了。”那大餅臉見我們這般情景,在一旁插嘴說著,臉上露出的諂媚讓人看了心煩,不過這神情倒也是和他的八字眉小眼睛搭配的正好。
“舅舅若肯幫忙,一切豈不是好說。您瞧老十三媳婦焦急的模樣,怕是什么困難都難不倒她。”原本一臉淡然的四爺,突然兩眼放光的看著大餅臉。我真是越聽越糊涂了,這大餅臉自稱是奴才,可怎么四爺就叫上他舅舅了?真亂……
“明兒我去給十三爺稍四爺的口信兒,莫不如就讓十三福晉扮成侍衛的樣兒跟我一并進了可不便宜。”大餅臉牽動著他好笑的八字眉一本正經的回著,別說這還真是個好辦法。
“弟妹,你說呢?”四爺一面點著頭,一面看向我。都點頭了你還問個什么勁?
“那就有勞這位大人了。”我胡亂的擦干了眼淚,及其感激的福了福身,對大餅臉擠出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第二天中午,我穿上大餅臉提供的侍衛衣服,挎著沉重的大刀一路小跑的跟著他來到了宗人府。見有人跟他請安,才弄明白了這個自稱奴才的舅舅就是鼎鼎大名的隆科多。長的這么有喜感的人,竟然是個帶兵打仗的,哎,看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
“你們這幫狗奴才,見爺不得寵了,就連一床被子都不給爺加,巴巴的盼著我死。”剛走進幽禁胤祥的院子,就聽見了大千歲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頓時打了一個冷戰。真是生的尊貴又有什么用呢,落難的時候還不如平常百姓家的孩子。眼前這些人也真真的都是一副小人的嘴臉,看人家失利便落井下石。如今,若不是外面有個四爺撐著,不知道我們胤祥會是怎樣的下場呢。
“你們這幫小雜種,難道連被都不曾給大千歲添不成?”聽到叫罵聲,大餅臉一腳踢開了跪在腳下請安的小侍衛,一臉的趾高氣昂,早就不見了昨日那卑躬屈膝的模樣。被踢到的小侍衛倒活脫脫的變成了昨天的他,一骨碌爬起來重新又跪好嘴里該死該死的認著罪。看到這情景我心里不禁暗自發笑,這個認罪的一轉眼的功夫還不知道去哪裝主子去踢那更底層的勞苦大眾呢。殘酷的封建等級制度真是令人咂舌。
“也別在我這請罪,滾去好好伺候大千歲吧!”雍正的寵臣絕對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的確佩服大餅臉的變臉術。前一句對那小侍衛說的還兇神惡煞,轉眼和我說話的時候卻恭敬的很。“十三爺就在這東屋里住著,福晉請。”我一面應著,一面焦急的上前推開門。
好你個胤祥,虧我在家擔心的吃不好,睡不香。這哪是被幽禁,我看倒不比我們那府上的環境差。見我這身打扮的進了屋,胤祥慌忙放下手里的書,從炕上跳了下來一臉擔憂的走上前來拉著我的手說:“你怎么來了?這地方哪是女人家進的?”
“我這不是來給爺請安。虧你在這閑云野鶴的,把家里那一大攤子都扔給我一個人。今兒昌兒生個病要額娘,明兒舒雅又要生阿哥要嫡福晉,后天又有莊子上的人來要年利。這些原都是我分內的事也沒什么好抱怨的,聽聞你被皇阿瑪圈了別人都放了出來偏你還留在這,心下想著,八成是出了大事,擔心的什么似的,可誰承想你這樣的好酒好菜,好書好畫的賞著。白瞎我操那份閑心,早就該知道你是那沒心沒肺的爺。”還以為幾個月沒見,胤祥會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可不想他卻還是老樣子,反而倒是被養胖了,原本的那份擔心早被拋在了腦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滿心的委屈。喋喋不休的說了一通,不覺眼淚也跟著參合起來。
“福晉大人,都是我的不對。打我罵我就是了,哭的哪門子。照你這么說,舒雅生了個兒子?”看到我的樣子,胤祥倒是一點愧疚沒有,原以為攬我入懷是要好好的安慰我,誰想到他竟然問起兒子的事。
“可不,恭喜十三爺,賀喜十三爺。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初一丑時喜得貴子。”我賭氣般的推開胤祥,一面吸著鼻子一面陰陽怪氣的說著。
“怎么還拈酸吃醋了,年齡越大到越發的粘人了。”胤祥哭笑不得的瞧著我,用他那并不細嫩的大手胡亂的在我臉上擦著,粗里粗氣的毫不溫柔。
看他這樣我就更加的生氣了,索性甩開他的手,自己擦干了眼淚,瞪著他:“誰拈酸吃醋了?前兒我不粘人你就冷著我給我臉子看,現如今隨了爺的意倒又嫌棄我了。索性我在這替爺過著清凈日子,你去過過我那一日比一日勞煩的瑣碎日子。”
“好啦,我心里都明白。若不是皇阿瑪看的緊,早就傳了信給你,哪忍心讓你著急呢。這下調了隆科多來,事情就好辦些了。我這到真的要請你幫忙呢。”
“什么幫不幫的,說的那么生分,有什么便說了吧。我巴不得你快點回去看管著你那難纏的小老婆呢。”
“你且帶著這個去找三嫂,讓她交給三哥,他自然有法子救我出去。”胤祥一面說著,一面從炕上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關的嚴嚴實實的并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從宗人府出來,匆匆的回府換了衣裳,我便朝三爺的府里趕去。想這三阿哥也是個極其得寵的人,府邸緊挨著老爺子的,這院子的氣派也絕對是這幾個阿哥府里數一數二的。
“弟妹今兒怎么得空來了?偏你嫂子還回了娘家,這會子也就只有我陪著你說說話兒。”我來的倒真是湊巧,這個整日編書寫字兒,在文人堆兒里打轉兒的大忙人,今兒卻閑在家里。現在正和我坐在前廳里閑話家常,這個老學究不愧康熙喜歡的緊,光看看這拿著杯子的儒雅勁兒就讓人覺得舒心。渾身散發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氣息,倒是四爺拿著佛珠佯裝也裝不來的。
“我這會子來叨擾嫂子,原也是要來求哥哥的。只是平日里哥哥忙著篆書,怕見不著才先來和嫂子知會一聲。今兒可巧哥哥在家,也不必繞那個彎子。”聽他起了話頭,我也懶得跟他繞圈子,單刀直入切入主題。“我們爺現在被禁在宗人府,好些個時日也不曾見了。昨兒求了四哥哥才摸混進去了,看他在里面那般場景著實讓人心疼,這初冬的天……”向來說謊都是我的長項,而裝哭呢又是強項中的強項,我一面哽咽著,一面用手帕擋著眼睛,一副心痛欲絕的樣子。
“弟妹且先別哭,有什么我能幫的上的定是要幫的。我這幫子兄弟里,數老十三最仁義,原本這一次他也是無故被牽連的,若真真的有什么法子,哪有不幫之理呢?”一聽他這話,看來十三的確沒選錯救兵,我趕快擦擦淚,拿出胤祥給的盒子,遞給了他。“昨兒,我們爺說,這些個都是圈禁前一天,大千歲塞給我們爺的。我也不知是些個什么東西,爺也不準問,單只說給了三哥,自然心里有打算。”
三阿哥接過我手里的盒子,先是打開瞧了瞧隨即臉色大變慌忙的合上了放在一旁,“啪”的一聲把茶杯摔在了桌子上。“倒也真做的出這喪盡天良的事來。弟妹你且放寬心,明早朝后我便稟明皇阿瑪,出不了三天,十三一準兒就回家了。”
等待向來是最熬人的,雖然等胤祥回來的日子真的就只有三天,可我卻像等了三年那樣的漫長。直到聽見那聲“爺回府”了的通報,我才松了那根緊繃的神經。可隨即而來的,是眼前一片亮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