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不在屋歇午,跑出來做什么了?”大咧咧的老十,對我說話的時候永遠都像是在訓斥孩子。
“還不是寶晴,一會見不到十四叔就吵。這會子額娘剛睡下,我就陪著她出來尋。二位哥哥可曾見了我們爺和十四叔?”我一面說著一面抬頭,猛然間撞上了胤禟陰冷的眼眸,心不禁緊縮了一下。上一次客棧內他痛下毒手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原以為見到他我會是憤恨不平,可想不到卻只是下意識的害怕而已。原來過去我總依依不舍,總是對他念念不忘無非是因為他沒有傷透我的心。現如今他于我只是一個似乎是留在前生的夢。
“他們倆被皇阿瑪留在養心殿訓話呢?二位弟妹自去尋吧。”十爺一面說著一面拉著目不轉睛盯著我的胤禟,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想不到我活過來了吧?
“大冷的天,不多穿點,逛到這來做什么?”剛進了宮門,胤祥和十四便從養心殿里走了出來。看見我原是和十四并肩同行的胤祥加快了腳步跑到我面前。習慣性的緊了緊我的披風,又將我凍的有些僵硬的手握住,他掌心的溫度總是讓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我可不是來尋爺的,是寶晴吵著要見十四叔呢。”我向胤祥懷里靠了靠打趣的瞧向呆呆的望著十四的寶晴。
“不是說了皇阿瑪這邊的事辦妥了就去額娘那接你么?一會子都等不了,沒的讓嫂子笑話你。”這會十四也跟著走了上來,拉起了寶晴的手,一臉的尷尬。
“可不敢笑話,快留你們小兩口好好纏綿吧,我們先走一步了。老十四,趕明兒去我府上坐坐,咱們再把今兒皇阿瑪給的差事仔細的商討商討。”胤祥一面說著一面拉著我朝外走去,貞順門前早就有馬車在等候了。
胤祥又開始忙碌的生活,書房的燈也開始一夜一夜的亮著,我心里總是像揣了什么一樣沒來由的發慌。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穩,打從進宮住了些日子再到回府這幾個月,總是我一個人睡,晚上難免是要被夢驚醒的。而每一次被驚醒的場景都是一個,就是我原本緊緊握住的胤祥突然甩開我的手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胤祥!”又一次在夢中驚醒,擦掉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我穿好衣服去書房找胤祥。可是出乎意料的,書房的燈是滅著的。那種不安和忐忑頓時將我整個人淹沒,說不清的恐慌催促著我費力的邁開步伐來到了烏蘇氏的院子。胤祥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屋子里傳了出來,驗證了我的猜測。
“爺,妾身有了身孕不能侍候您了,還請爺去別的福晉那就寢吧。”站在門外,烏蘇氏倔強而溫柔的聲音我聽的一清二楚。
“這會子就只有你醒著,咱倆個說說話。”是那個我熟悉的,略帶疲憊的聲音。什么是這會子只有她醒著?明明我也醒著好不好?
“爺……”
“這些年苦了你,剛一進門便冷落了你,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府里把持著這么大的家,如今也沒什么能補償你的。”
“爺心里記著妾身的好就成,哪還能要什么補償呢?燕兒一心只是為爺好,心里掛著爺,單是遠遠的看著就高興的什么似的,若要是再像姐姐一樣得了爺的專寵燕兒豈不是要飄飄然了。”
“燕兒,咱們十三府哪來的專寵?福晉是我的嫡妻,自然傳宗接代的義務要重。”
“福晉,您怎么在這啊?”當我一句都聽不下去正欲轉身離開的時候,燕兒屋里的大丫頭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驚異的看著我,那聲驚呼著實嚇了我一跳。
“姐姐,您來了怎么不言語一聲?”聽到呼喊身子微微開始有些笨重的燕兒迅速出現在門口,身后站著一臉錯愕的胤祥。
“夜里睡不著,想來尋妹妹說會子話,不知道爺在這,擾了你們倆,倒是我沒規矩了。”我艱難的扯扯嘴角,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胡亂的又說了些什么,也不敢抬頭看胤祥,獨自一個人訕訕的走了。
原來,我又弄錯了,那所謂的專寵是因為我是嫡妻,是因為義務重,呵呵,瞧,我又把這跟愛情弄混了。想我在這大清朝也活了十多年,怎么還是時時糊涂著。胸口突然悶的緊,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我到底是誰呢?是那個讓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一直爭奪多年的李秀巧,還是馬爾汗的女兒兆佳茹蕓呢?
“額娘。”剛剛過了五更,當我還坐在床榻上發呆的時候,突然兩個小腦瓜上下羅列著從門外探了進來。
“昌兒,暾兒,快進來。”我忙收起臉上的狼狽,笑吟吟的沖著小哥倆招手。
“給額娘請安。”昌兒到底是大了,規規矩矩的行禮,可是暾兒卻調皮的緊,猴兒一樣的膩在我的身上。我寵溺的攬著暾兒,撫摸著他光禿禿的小腦瓜兒,全然沒聽清楚昌兒的話。這個小東西,長的最像胤祥,才不過六歲大,那儒雅的小模樣就已經像極了他的阿瑪,長大后也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皇瑪法向來最寵愛歷阿哥和暾兒,學堂上又有兒子和弘時照顧,額娘且放寬心。”
“昌兒向來懂事,額娘自然放心。倒是暾兒,讓額娘寵壞了,進了宮可不比在家,要聽話知道么?”我點著暾兒的小腦門,拉著他在昌兒身邊站好。又傳了跟著去學里的人,好一頓囑托才不放心的看著他們哥倆在眾小廝的陪同下走出了我的視線。我的孩子們也在一天一天長大,總有一天我也沒有辦法再守著他們,沒了胤祥的寵愛,兒子也都一一遠去,我這樣的一輩子還剩下些什么?
“額娘,額娘。”玉兒和旋兒一疊聲的跑了進來,瞧瞧我這兩個已經長大的女兒,早晚有一天她們也是要嫁人離開我的。整天被奶娘帶著的晈兒,還不懂事的瑤瑤……最后……
“咳,一點規矩不懂,一大清早的擾了額娘的清凈不是。還不下去學學你們該做的活計?”還沒等我調整好面部表情來迎接我的女兒們,胤祥那冷漠嚴肅的聲音陡然響起,嚇的兩個孩子連忙作揖告退。
看見他走了進來,我又和衣而臥,將臉扭向了里面,不予理睬。
“那天夜里穿著那么單薄的褂子跑出去,一準兒是要傷寒的,還真沒跑了我這話。我叫太醫開了方子,過會兒就吃了吧。”一雙大手附上了我的額頭,冰冰的,很舒服。“怎么燒成這樣?一屋子人都怎么當的差?向雪,虧你跟著福晉這些個年,福晉身子不爽怎么也不告知一聲?”不用看我也知道胤祥當下的臭表情,可是如今屋子里留下的向雪可不及當日的春桃會看別人臉色。
“爺這會子怪奴婢做什么?您只管跟著側福晉,哪只眼睛瞧得見我們主子了。報過不知多少次了,爺不還是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