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當我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我不知是悲還是喜。
周圍是明亮的白色,安靜的屋子里只能聽見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還有均勻的呼吸聲。十年未曾謀面的,那被我拋棄于現(xiàn)代的媽媽正趴在我的床邊瞌睡。這是醫(yī)院,是一間高級病房,難道我又回到了曾經(jīng)屬于我的世界?
我悄悄的坐起來輕輕的撫摸著媽媽雙鬢斑白的頭發(fā),心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觸。曾幾何時我日日夜夜想要回到她的身邊,然而今天當我真的就在她身邊的時候,才猛然發(fā)現(xiàn),我是那樣的自私,我離不開的是那一世的糾纏,而非這一世的親情。
“佳寧?”當媽媽抬起頭,發(fā)現(xiàn)我正面帶微笑的瞧著她時,喜悅,驚愕,激動交織在一起,折磨的這個堅強的女人淚如雨下。她呆呆的望著我,似乎除了叫我的名字什么都不會做。
“媽……”我語氣僵硬的叫著這個我十年未曾說過的字,僅僅是這樣的一聲呼喊,狠狠的將我們母女拉開了很遠的距離。
“佳寧,你這個混蛋孩子,你睡了整整十年,你竟然睡了整整十年!媽媽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媽媽呼喊著,緊緊的將我攬入懷中。十年,原來這里的時間也偷偷的走過了十年。
“媽,你老了。”我心疼的撫摸著媽媽那不再年輕的面容,那我曾經(jīng)熟悉的美麗被疲憊掩蓋。
媽媽帶著我回到家中,爸爸還像過去那樣坐在陽臺上看著報紙,只是再不見曾經(jīng)的颯爽,這個已經(jīng)六十歲的老頭,看起來更像那一世的阿瑪。
“這是我的佳寧么?我的佳寧?”爸爸蹣跚的走到我的面前,拉著我的手仔細的上下打量著,一行濁淚劃過他滄桑的臉龐。媽媽的抽泣聲,爸爸的眼淚,交織在一起,捆綁著我脆弱的心靈,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
“爸,我是你的佳寧。”在另一個世界活的太久了,想要喊出一聲爸爸竟然那樣的吃力。佳寧這個名字,離開我太久了,我那樣生硬的語氣,讓我年邁的父母更加的難過。
氣氛尷尬的難以形容,紫紅色溫暖的燈光下,我又坐在了二十歲之前的家,所有的一切都沒變,就好像這十年的時間也并不存在。
好端端的在學校里一覺睡成了植物人,十年后又莫名其妙的醒了,我像任何一個無神論者都沒有辦法用科學來解釋這個現(xiàn)象,就像現(xiàn)在,我拼命的向父母講述這十年的經(jīng)歷,他們都無法接受一樣。
周末,我們?nèi)齻€人并排坐在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金黃色的秋葉在夕陽的余暉下隨著秋風漫舞,爸爸媽媽臉上的幸福和滿足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內(nèi)心,雖然我舍不得他們,雖然我應該在他們身邊奉養(yǎng)他們,可我更舍不得的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我強烈的想念胤祥和孩子們,不知道我失蹤以后他們會怎么樣。朝堂的局勢也越來越不穩(wěn)定,我不在胤祥身邊,誰來陪他度過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呢?我的小暾兒沒有額娘在身邊,會不會慘遭舒雅毒手。有沒有人教旋兒女紅,昌兒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玉兒有沒有好好的學習音律。
“瞧瞧,瞧瞧,原來你躲在這兒。”當夜幕降臨,我們?nèi)齻€正欲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站在了我們面前,佝僂著身子,費力的用拐杖一下比一下用力的杵著地,眼睛死死的盯著我。那憤恨的神情就好像我是搶了他財產(chǎn)的劫匪。
“老爺爺,您認錯人了,我不認識您。”在我心里這個年齡的老人一定都耳背,所以我非常大聲的對他喊著。
“那么大聲干什么?我耳朵還沒聾呢。”老爺爺不耐煩的撇撇嘴,用手扯了扯他那已經(jīng)皺的看不出樣式的軍綠色布包,突然湊近我的耳邊。“福晉,是不是該回了?”
這一聲福晉弄的我像是被天雷擊中一般,驚愕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條件反射般的退到了爸爸身后。爸爸和媽媽面面相覷,臉上的神情是我看不懂的迷茫。
“你……你到底是誰。”我在爸爸身后,探出頭,驚慌的瞧著他。
“帶你回去的人。”一幅古畫被他從布包里掏了出來,我顫顫巍巍的從他枯槁干瘦的手里接過畫,遲疑的舒展開。
皎潔的月光下,那倚在門邊用憂郁的眼神眺望遠方的白衣少年,不正是胤祥。
“康熙五十一年,天吶,這可是世間罕見的珍品。”爸爸是個古董收藏家,大家都會注意畫中的人物和景色,獨有他會去注意那不顯眼兒的落款。
“十三爺在等您回家呢,福晉,你聽小阿哥在叫額娘呢……”老爺爺?shù)穆曇粝袷且环N魔咒,困住我的思維,讓我無力思考,意識開始漸漸渙散,耳邊,爸爸媽媽的聲音也開始慢慢的變的模糊……不知不覺中,我竟走到一處懸崖邊,不知是誰一把將我推入了萬劫不復的谷底。
“啊!”一聲驚呼,一身冷汗,原來是一場近乎真實的夢。我長舒一口氣,心下思量著,還好不是真的,如果真的讓我回到現(xiàn)代,我絕對無法取舍是去是留。
“姑娘,你醒了。”剛才只顧著回味夢境,竟然沒發(fā)現(xiàn),坐在我床邊還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姑娘您不用擔心,師父說,你的傷出不了三個月一準兒就好,到了春天就能出門了。”難怪這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長了一張似女孩一樣的薄嘴唇,果然是個愛說話兒的孩子。瞧著他的小嘴一張一合,原本就很蒙的我,更迷茫了。
“這是哪?”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是個極其陌生的地方,簡陋的居室像極了十年前我和哥哥住的江南小屋。
“這是哪重要么?重要的是姑娘得好生養(yǎng)傷!”小道士挑著他的小楊柳眉,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特有喜感。
身上隱隱的疼痛,讓我根本無力和他斗嘴。我依稀記得……天吶,我記得幼蘭她用匕首在我的臉上劃了不知多少刀,那我的臉……我迅速的用手去觸摸臉頰,可是摸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肌膚,而是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紗布。再仔細瞧瞧我的手,我的身子,敢情這一覺醒來我變成了清朝版木乃伊。
“福晉可大好了?”聲音似曾相識,循聲望去,站在門口背著一筐草藥的老人,不正是夢中那個奇怪的老爺爺。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