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返回辰府的馬車上,夢星彤偷偷觀察到辰宇的表情。見他多了一絲喜色,她心里才安穩一些。
今天由于龍鋒心情不爽,早早就散了學。熱情的馬小胖同學硬拖辰宇到他家玩。
本來無精打采的辰宇,這一趟走下來,居然恢復了生氣。
夢星彤有些費解地看了一眼辰宇套在手指上的那枚“空間戒指”,暗想那些廢品似的植物,怎么對小宇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那枚空間戒指,是赫拉留給兒子的。原本空蕩蕩的上千立方的空間,如今,塞入了取自馬小胖家的十幾屋的植物標本、植物化石。
馬小胖是個沒落貴族子弟,父母早逝,留給他的遺產,是一座破宅和大批植物標本、化石。父母生前如此熱衷收集植物標本,不僅因為他們是學校里的植物老師,也由于他們的第八代祖宗覺醒過“藤族血脈”。
他們作為藤族的后裔,天然就對各式各樣的植物感興趣。那些植物標本統統是這對夫妻親手采集、制作的;植物化石則拜托熱衷考古、旅游、冒險的朋友,替他們收集的。
父母逝世不久,馬小胖奇跡般覺醒了“藤族血脈”,隨即被皇家私塾接納。
馬小胖覺醒的血脈連“輔助性”都算不上,更別提戰斗力了,發展后勁顯然不大。
馬小胖本人胸無大志,只想在皇家私塾多結交些權貴子弟,好為將來當官積累人脈。
馬小胖并不看重父母留下的那些“破爛”,嫌它們占地方。
在他眼里是廢品的植物,落在辰宇眼里卻是一堆寶。
這堆滿十幾間屋子的植物,就是些風干的草藥啊。盡管年份絕大部分沒有超過五十年,在地球并不稀罕,可這里是中草藥極度簣乏的七玄大陸啊。
能找到這些藥材,已經是意外之喜。
看出馬小胖經濟也不寬裕,辰宇開門見山,提出要一古腦兒打包購買這些植物標本、化石。馬小胖很奇怪辰宇收購這些無用的東東干嘛?
辰宇給了他一個令人絕倒的答案:用來喂豬。
接下來就是好一通忽悠,歷數自己攤上兩位不稱職的父母的苦惱:父親長年不在家,母親閉關當飯吃,可憐他這位“天才小宇”的生活費,全仰賴星彤姐替萬惡的老財主織布換來。當丈夫的怎么能讓妻子養活?他于是決定養豬貼補家用。所以……
馬小胖信以為真。很快跟辰宇談妥了價格,讓他將十幾屋的植物標本、化石都搬空了。
……
辰宇的好心情僅僅保留在路上。
辰府的大門遠遠在望。從車窗望出去,辰宇和夢星彤無比驚訝的發現,他們家那兩扇插滿銅釘的朱紅色大門,竟然被撬開了,一大堆人進進出出的,從府里搬運著一些古香古色的家俱。
“這里還是不是朱雀帝國的國都鳳凰城?治安差到了竊賊都敢光明正大的開搶?”
辰宇大聲嚷嚷。
這些話主要是喊給他那位黑鐵神斗士保鏢聽的。那家伙,現在正坐在車夫的位置上。
這個叫做呂參天的黑鐵神斗士十分低調,平常只負責辰宇的人身安全,辰宇跟他閑聊或者請他露幾手真功夫,他都一臉酷酷的表情,概不理會。
馬車停在了辰府前。呂參天跳下馬車,走向那些人。交談幾句后,一名賊眉鼠眼的漢子便轉身入府。
片刻,鼠眼漢子又跟在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屁股后頭,出來了。
那年輕人長相還過得去,就是眼神帶著陰邪之色,讓人看了不舒服。
辰宇和夢星彤認得他,他就是今天開學時在圖書館見過的人族族長之子,格林。
呂參天與格林簡單交談數語,便轉身走到車窗前,告訴辰宇:“格林說,宇少爺的父親曾經向他借了十萬金幣。現在還款日期過了大半年了,他等著錢用,才不得不上門催債。”
一聽十萬金幣的數目,夢星彤忍不住驚呼出聲。
要知道,金、銀、銅三種貨幣在七玄大陸各個國家都通用。一金幣等于一百銀幣,而五十銀幣足夠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伙食。
辰宇很快意識到這事情有蹊蹺:“武癡”老爹有什么必要舉十萬金幣的債務?你格林又怎么會放心出借這筆巨款?
再說,就算搬空整座辰府的家俱,也值不了十萬金幣。看這些家伙的舉動,施加壓力的意味更甚于催債!
辰宇從車廂下來,走向格林那群不速之客。
夢星彤也下了車,和呂參天一道緊隨在辰宇身后。
“辰宇少爺,你好啊。”格林笑容可掬的,主動跟辰宇打招呼,仿佛他是來送禮而非追債。
“好什么!你連我的黃花梨木床都搬走了,不知道我睡覺認床嗎?你是不是欺負我爹娘不在身邊?”辰宇哪有好臉色給這個討厭的家伙看。
“辰戰天大人在家的話,以他豪爽的性格,手上沒錢,也會主動賣掉住宅還清欠債。”格林一臉為難的模樣,別提有多假了:“哪里用得著我來請辰少爺搬出宅子去。”
“什么!你要趕走小宇強占辰府?!”夢星彤尖聲叫道:“簡直豈有此理!”
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紅頭發小姑娘跳了出來,大聲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辰戰天欠下的債務,有一半是我皇兄王傲的。皇兄全權委托我來收債。哼,本公主鐵面無私,你們不用指望收買我!”
辰宇剛才看到就是這小姑娘指揮家奴搬運辰府的家俱。
原來,她是那個胖皇子的胞妹王炎。
格林不慌不忙的解釋:“辰戰天大人,親筆給我和王傲大皇子立的借據,一共欠了我們十萬金幣。辰少爺小小年紀,還沒有經濟來源,這筆債務,只能著落在出售這座府坻了。王傲殿下聯系到的買家,是麒麟帝國的海倫公主。公主派貼身侍女來看過宅子了,要求清空宅子里的舊家俱……”
聽到這討債的事情大皇子也有份,辰宇和夢星彤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雪亮。
估計大皇子今天在龍鋒手下吃了大虧,事后懷疑辰宇從中搞鬼,便要借追債名義討回場子。
“借據拿出來看看。”夢星彤抱著一線希望,提出要求。
“知道你們會有疑問,借據和證人,我都帶來了。”格林胸有成竹,伸手指向左側站著的一名中年人男子:“這位是四級魔法師寇丹閣下,當日辰戰天立借據時,他就在一旁充當見證人。”
格林從衣袋里取出一張羊皮券,先遞給寇丹。
他這是預防辰宇和夢星彤撕毀這張所謂的“借據”。
寇丹神情淡漠的展開羊皮券,將寫滿文字的一面朝向二人。
辰宇和星彤睜大眼睛看了個仔細。
羊皮券上的內容,大意是說:格林有祖傳寶刀“霜雪”一柄,乃五級煉金大師盧生財的巔峰作品。大皇子王傲打算買下霜雪寶刀珍藏,交納了一半定金。后因獲悉辰戰天也中意此刀,出于對辰大人的敬意,大皇子同意將寶刀轉讓,作價十萬。辰戰天一時湊不出買刀錢,特向格林立下十萬金幣的借據,云云。
夢星彤看得面如土色。
但她很老實,低聲對辰宇證實:那羊皮券上的字跡確確實實出自辰戰天之手。
字跡非偽造,不代表格林就沒辦法作假了。比如,那買刀的金幣十萬,很可能原本寫的是一萬,被人簡簡單單的添加一豎,債務一下子就翻了十倍。
然而,辰宇疑心歸疑心,奈何不比對方人證物證俱在,更有說服力。
格林看著辰宇滿臉沮喪,自以為徹底壓制住了辰宇的銳氣,換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辰少爺,怎么說咱們也是同學,我也不想做事不留情面。這不,我手頭握著你爹立的借據好幾個年頭了,也沒來催過債嘛。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今天搗蛋,讓大皇子吃了大虧。他咽不下這口氣,硬逼著我來收你家的宅子抵債。這不,還派了他那個綽號‘鳳凰城小魔女’的妹妹來當‘監軍’……”
這家伙居然把自己撇了個一干二凈,還懂得拉來“鳳凰城小魔女”,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挺專業嘛。
“辰少爺,我也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你和你那位賢妻,無家可歸、流落街頭啊。不如這樣吧,咱們打個商量,”格林忽然話風一轉:“辰少爺身為全大陸第一天才,十有八九不會缺席本屆‘天鑰大賽’。我也希望能代表朱雀帝國參加此次大賽,辰少爺能幫助我實現心愿嗎?”
好家伙,原來是打著這主意啊。
“格林,你太抬舉我了吧?”辰宇淡淡的說:“我人微言輕,怎么可能左右國君的決定?”
“可以的。辰少爺是國君看中的代表朱雀國的第一人選。如果你和我進行一場公平的決斗,辰少爺不慎敗于我手,我在國君心目中的份量就重了……”說這話時,格林眼里爆發出熾熱的光芒,怎么也掩飾不了。
“你要跟我決斗?還要我故意輸給你?”
格林哈哈大笑:“辰少爺太小覷格林了。格林雖然只繼承了一種血脈,但覺醒的時間超過十個年頭。辰少爺是全大陸的第一天才不錯,但想在短短數月內修煉到打敗格林的程度,那也是癡心妄想!”
辰宇心里警惕著千萬不要中了對方的“激將法”。
夢星彤卻看不慣格林輕蔑她的夫婿,開口維護辰宇:“小宇還沒有開始學習魔法跟武技。如果你真的決心跟他公平切磋,那就跟他比力氣吧。”
此提案一出,格林和辰宇雙雙變了臉色。
原來,血脈覺醒之后,好處不僅體現在魔法武技的修煉速度上;在你血脈覺醒的第一時間,血脈就會令你的力氣或精神力暴漲。
力氣或精神力增長的程度,依血脈各自的優勢,區別很大。
在格林看來,辰宇覺醒的五種血脈中,巨靈、巨龍血脈是以力大著稱,自己雖然習武十載,如果不運用內功心法,單純跟辰宇比力氣,未必就是這個小怪胎的對手。
辰宇心里叫苦,則是因為他胸部以下的經脈,都是臨時接縛的,湊合著用罷了!跟人比力氣,自尋死路嗎?
辰宇和格林相互忌憚,都沒接口夢星彤的話頭。
紅發公主王炎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越俎代皰的說:“好啊。我也要參與。我、格林、辰宇,咱們三個血脈覺醒者,就比比看誰的力氣大。”
辰宇和格林同時用無比幽怨的眼神看著紅發公主。
王炎卻沒心沒肺,興沖沖奔向辰府大門前擺放的兩座石獅子。
辰宇和格林一陣怦然心跳,嚇的。
那兩座大石獅子,光看個頭就在三米以上。格林現在的身高是一米七,辰宇還不到一米,石獅子對他們而言,確確實實是龐然大物啊。
夢星彤跟辰宇閑聊時談到過,每只石獅子的重量都超過萬斤。
石獅子雕成了站立的雄姿,單單一根腳趾頭就有王炎的胳膊粗。小姑娘卻有一股蠻勁,張開雙手,緊緊抱住石獅左前腿,尖叫一聲,全身力氣使出來。
石獅經過十幾秒的紋絲不動,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離開地面。
整個過程耗時一刻鐘,王炎小臉漲得通紅,終于將石獅舉過了頭頂。
小姑娘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憑著一股狠勁苦苦支撐。
她兩眼充血,怒蛙似的鼓著,直瞪辰宇和格林兩個。憋著一口氣無法言語,她的眼神,卻分明在埋怨兩個爺們怎么還不采取行動?!
格林不好推托,走到另一座石獅之前,抱了石獅大腿,也使出渾身力氣開舉石獅。
石獅起來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被舉到了姚明的身高。可惜,格林雙臂一軟,石獅子又“轟”然砸回到地面上。
格林臉色蒼白,暗想單純比力氣,人族的血脈,實在比不過神獸的后裔啊。
王炎比贏了格林,一興奮,渾身的勁兒頓時泄了。
她腳下一陣踉蹌。
“哎呀呀——”的驚叫聲中,雙手再也抱不穩五噸重的石獅。
石獅朝著前方倒去。
石獅砸落的方向沒有幾個觀眾,可夢星彤恰恰就站在那里。絕世兇器當頭砸來,她嚇得臉色慘白,兩腿發軟,躲閃也來不及了。
那一瞬間,辰宇腦里真的什么念頭都沒有,一片空白。
他“條件反射”的沖上去,搶到夢星彤身前,左腳“金雞獨立”,右腿一記“鞭腿”,狠狠抽向石獅。
“轟隆——”
爆炸般的劇烈響聲中,石獅竟被直接踢碎。
拳頭大小的碎石塊亂雨似的四射。
圍觀的人們尖叫著,忙不迭以手遮掩自己脆弱而重要的器官。身體肉厚的部位,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就像赤身在玻璃碎渣上翻滾數遭。
辰宇奇跡般一腳踢碎石獅,仍穩穩的站在原地。夢星彤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嘴唇依舊因為恐懼哆嗦著,眼里閃動著劫后余生的驚喜、無言的感激。
所有投向辰宇矮小身子的眼神,集體帶上一抹震驚及敬畏之色。
覺醒了以力大著稱的鳳凰、巨靈、巨龍三族血脈,單純靠著肉身,就能暴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如果修煉了斗技……大伙覺得自己的想象力不夠用了。
辰宇架子上威風凜凜,心里卻叫苦連天。
他發現,剛才爆發的那一神腿,踢碎石獅之余,巨大的反震力也令他臨時接續的下半身經脈,再度寸斷。
他已經無法移動自己的身子。假如夢星彤不抓住他胳膊,或許下一刻,他就要沉重的摔倒,威風掃地。哼,得及時送走眼前這群討厭的“蒼蠅”。
挾著震撼性的余威,辰宇“云淡風清”地對格林說:“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戰!三個月后,當著國君的面,咱們進行一場公平決斗。你勝了,我請求國君給予你參加‘天鑰大賽’的資格。你輸了,我父辰戰天欠你和大皇子的債務,一筆勾銷。在你我決斗之前,你們不許打辰府的主意!”
流離街頭當乞丐的威脅,依然不曾解除啊。
“爽快。就按你說的辦。”格林很干脆的一口答應下來。
從他眼里掩飾不住的驚喜之色,可以看出他對接下來的賭斗有著必勝決心。顯然,他手頭可以使用的籌碼不在少數。
王炎卻不干了:“喂,格林,你忘了辰戰天欠的債務中,有一半是我皇兄的?”
格林趕緊說:“王傲殿下出的錢,由我負責歸還。這事情,我親自到他府里解釋。”
“那隨便你們了。”王炎幻想著三個月后,鳳凰城即將上演一場龍爭虎斗,興致倒也不減:“可是,我也不能白忙活一場,辰宇如果輸給了你,我要他替我翻譯幾本用鳳凰古族文字書寫的魔法書。”
這對辰宇來說不算難事,點頭答應了。
為防辰宇事后反悔,格林當場跟他立下了契約,這才帶著他那群嘍羅,志得意滿的離去。
那名黑鐵神斗士保鏢,與聞了這件事,則趕回皇宮向朱雀國君稟報兼請示去了。
現場只剩下辰宇和夢星彤,一下子清靜了。
辰宇低聲說:“星彤姐,你背我進府去吧。我,我的雙腿完全失去知覺了。”
夢星彤用雙手掩住嘴巴,震驚的望著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