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要在我這曲得樓里白吃白喝,不能拋頭露面,還要老娘每天找三個男人來陪你喝酒聊天,以此消磨時間……是嗎?”曲得樓的老板娘鳳姑,正用一種看到不明飛行物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女子。
見到此女的第一眼,鳳姑承認自己的確眼前一亮的。這種感覺……怎么說呢?這個世上絕世美女多了去了,可是長得讓人一眼就想上床纏綿悱惻一番的,還是少之又少的,眼前這個就具備這種氣質。
以老鴇子精準毒辣的眼光,自然是不想放過這么個金字招牌,可是對方的一番說辭卻讓她險些將上午茶都噴了出來。
“你當我這兒是開粥棚周濟難民呢,啊?”鳳姑用精致的蘭花指蔻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眼睛瞇了起來,嘲諷道,“不管以前有多大的來頭,必然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媽媽我的,我見慣了你這樣的千金小姐,還以為你是那人人瞻仰的金枝玉葉呢?!?/p>
她圍著對方細細打量了一圈,落座之后,悠閑自在地呷著茶道:“到了我鳳姑這里,再高高在上的,都得老老實實躺在男人身下。”
頓了頓,挑眉似笑非笑道:“只不過,這其中還得按姿色來排,好歹分個三六九等。像玉巒、顏珊這樣的極品,就是天生該去伺候那些王公貴族的……至于你嘛,本來也該如此,可惜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會討巧的,媽媽我盡管有這個心,還真不敢讓你去得罪了那些達官貴人,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p>
“你先看看這個再說?!币恢本}默無言的女子,忽然從袖中取出一物,臉上露出那種明亮無邪的笑容,仿佛勝券在握。
“我這里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鳳姑忍無可忍,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磕,就要發作自己的氣焰。
誰知眼光往白色錦帕包著的物什上一落,頓時打了個寒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忙不迭道:“恭迎白衣閣主駕到!”
女子的手心托著一方小小的玉佩,晶瑩剔透,宛如一撮瑞雪。她清麗無雙的面龐上,笑意更加溫暖而深刻,攙起對方道:“十一堂主不必多禮,我多年不在樓中主事,難得堂主竟然還記得我,叫湘紀萬分感激?!?/p>
藍一樓內白衣閣主,這正是七年前湘紀戰前求盟之際,與金靖夕簽訂的盟約內容之一。有了這個身份,她在金曌境內行事自然要方便許多,可是也注定了,從那以后,她的一生都要聽從他的差遣,基本上就是將自己作為雪國的附贈品賣給了他。
***
曲得樓的走廊之上,兩名絕色女子對面相逢,美目中頓時一齊火花滋滋作響,周圍的空氣陡然提高了幾十個度,氣氛立即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兩人擦肩而過時,連招呼聲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喲~這不是玉巒妹子嘛,怎么不陪你的王府公子哥啦?”
“喲~這不是顏珊大姐嘛,怎么不陪你的刑部尚大人啦?”
顏珊聽得對方稱呼中極盡侮辱之能事,脖子“咔嚓”一響,冷不防轉過頭來道:“你剛才叫我什么?”
玉巒扮純情無辜道:“你比我先來這曲得樓,真可謂閱人無數呀,這資歷沒有三年也有五載,小妹我欽佩之至,見了面恭恭敬敬地稱你一聲大姐怎么啦?”
她心中暗道:老妖精,我沒喊你大媽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年代,還穿得這么花里胡哨跟只火雞似的,再過不久,估計那些男人見了你就該像躲瘟疫一樣了。
言罷,周圍的小丫頭都發出了低低的竊笑聲,玉巒自己也掩口而笑。
“你!”顏珊怒目圓睜地指著她,氣得直發抖,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真好比個萬花筒似的。可是這女子畢竟久經世事,很快便平靜下來。
她綿里藏針道:“愿意怎么稱呼是你的事,姑奶奶我懶得跟你計較。不過我可得提醒你,要把你那二公子栓牢了捆緊了,別一覺醒來,就讓那只新來的狐貍精給勾了去!”
停了一拍,繼續似笑非笑道:“我聽說那位新來的……叫什么來著,一支海棠?”
言及此處,顏珊仿佛再也忍不住,掩口咯咯地笑了起來,差點笑岔了氣:“瞧瞧這名字,一聽就讓人覺得骨頭縫里都癢了起來……聽說人家還賣藝不賣身呢,被媽媽供養的跟尊玉佛似的!光聽聽曲兒說話嘮嗑,談經論道什么的,偏偏那些臭男人跟沒見過女人一樣,好奇心起,削尖了腦袋也要往里鉆,這一段日子以來,媽媽的口袋都要塞得穿孔了!”
“人家年輕漂亮,你嫉妒也沒用?!庇駧n也是個牙尖嘴利的,毫不遜色地反唇相譏道:“你才應該管好姓尚的那只老蠹蟲!別讓他見了我就賊眉鼠眼看個沒玩沒了,姑奶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至于二公子的事就不勞大姐你操心了,你已經夠心力交瘁、形容憔悴的了,他對我很好,我們恩愛得就跟夫妻似的……”
顏珊冷哼一聲道:“二公子他以前對我們都挺好的。”說完拂袖而去,留下玉巒在后面干瞪著眼,眼底都仿佛要噴出兩柄利劍來。
***
金靖夕這是第一次逛妓院,目的是泡自己老婆。
霍布田跟在他后頭,望著那個舒袍緩帶的貴公子玉樹臨風的背影,戰戰兢兢道:“主子,你緊張嗎?”
“給我住口!”金靖夕用折扇遮住自己陰沉的大半張臉,生怕被自己那些行為不檢的同僚看見,一路行色匆匆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也是,在這曲得樓里,他打哪兒經過,哪兒就聚焦般引來一大堆如狼似虎、滿懷欲望的目光,且覬覦他的那些人還男女老少都有,這叫他情何以堪?
“這位公子,”鳳姑笑呵呵道,“海棠姑娘每天只接見三位客人,今兒已經客滿,而且都是花了大價錢的,還請公子明日再來吧?!?/p>
鳳姑作為藍一樓內的第十一位堂主,平生見過最大的人物就是閣主級別,連煙水寒那位神出鬼沒的樓主,她都沒看過囫圇影兒,更別提她這位幕后主子了。
所以她見了金靖夕,只把對方當作一個更為出色的俊美多金的嫖客,其他未作多想。
每天……三位……?聽了老鴇子的說辭,金靖夕抽著嘴角,以折扇撐著自己的額頭,似笑非笑道:“那個……想不到海棠姑娘挺厲害的嘛,難道以前,是我低估了她的能力?”
鳳姑正疑惑二人關系間,忽聽這位臉色板得很厲害的主發話了:“多少錢?那三人的,我較之十倍出了?!?/p>
“這……”鳳姑心中大喜過望,面上卻故作難色道,“生意場上的事,最忌言而無信了,老身可不敢壞了這個規矩……”
金靖夕懶得跟她羅嗦,直切正題道,“一萬兩夠不夠?”
“一萬兩?!”鳳姑驚呼出口,整個人差點被那個數字擊倒在地。
“還不行?”金靖夕眼也不眨地加價道,“那就十萬兩?!鳖D了頓,問出了一個讓他內心著緊的問題,“賣身不?”
鳳姑“撲哧”就笑了出來,興奮得兩頰泛紅,使勁搓著雙手道:“本來只品兩個時辰的酒,看在公子這么有誠意的份上,就由海棠姑娘自己決定延長多久的時間吧。”
霍布田在一邊弱弱地道:“好貴的酒啊……”
***
在一間清雅素凈的室內,白色的帷幕堆積如雪,光線充足。
由于主人正在頗具閑情逸致地煮酒,因而酒水翻滾之際,緩緩溢開滿室清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隔著一層紗帳,湘紀坐在屏風的另一邊,早已將外邊來客看得一清二楚,她偏偏只作不識,還是用那種淡淡的口吻道:“敢問公子何方人士?”
“問這作甚?”金靖夕落座之后,保持著那個慵懶的坐姿,一手支頤,一手瀟灑自如地打著折扇。他好久不曾有這樣平靜的心情,以此對待眼前的人事。
這一刻他的心境不再是擔憂,除卻淡淡的欣喜外,就是失而復得的滿足感。
幕后之人輕輕笑道:“酒,因地域不同而各有所喜,唯有知道公子來自何處,小女才能煮出讓人心滿意足的酒來?!?/p>
金靖夕沉默了片刻,刷地一聲,驀然一收折扇,帶著戲謔的笑意道:“我花了二十萬兩,你就陪我喝喝酒?”
那個價,是后來他提出某種邪惡的要求,老鴇子趁火打劫加上去的。
湘紀握著酒盞的手一頓,禁不住又好笑又好氣。她雖然想借機逼他現身,卻并不想因此敗家,還是砸在這種花錢如流水的銷金窟里。
“那你想要怎地?”湘紀站起身來,拂簾而出,托盞徑直走到他的面前。
她優雅地交錯變換著面前的杯盞,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酒水傾入盞中的力道跟分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有條不紊地將數十種稀罕昂貴且窖藏多年的佳釀溶為一體,然后通過一根純凈銀線的引流,汩汩匯入金靖夕的盞中。
金靖夕淺嘗了一口,閉上眼睛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了一個令人沉溺的笑容:“嗯?你什么時候學會這一手的?這味道很特別,頗有點像金曌蘇家的‘千重釀’。”
這種酒不同于往日所飲,感覺就像是在味蕾上綻開了一個百花筒一般,諸多美妙的滋味匯聚心頭,清潤醇厚,令人意猶未盡。
湘紀眉飛色舞道:“果然是行家里手啊,連這都嘗得出?!?/p>
頓了頓,煥然笑道:“你猜得不錯,正是金曌蘇家的一等佳品‘千重釀’,不過隨著蘇家早幾十年的敗落,調試之法已經失傳……我也是在雪國幽居卅古塔之際,無意從書中得來,今日就拿來借花獻佛了?!?/p>
她忽然嫣然一笑,抬頭問道:“你喜歡嗎?”
(想看小金接下來如何作答,且有何種舉動,敬請期待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