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夏王正在帳內大發雷霆,又有三個美人的頭被他砍了下來。
螓首蛾眉,就這樣骨碌碌從床榻上滾落在地,血流滿席。仍舊留在帳中的五六個女子,由于驚懼交加,哭的哭,喊的喊,聽來讓人心煩意亂。
“那個狗娘養的,”第一星煞承星從夏王帳前經過時,臉上露出一個忍無可忍的表情,頗為惱火道,“如果不是留著他還有用,我一定要讓他死無全尸。”
一旁的阿飛冷冷道:“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殺他臟手。”頓了頓,似笑非笑,“不過,我估計有人已經等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親自出馬,真讓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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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我不是故意的……”美人的柔荑一抖,一杯酒灑出了少許,正好濺在夏王敞開的肌肉滾滾的胸膛上,她凄厲的求饒聲尚未落地,又一顆絕美的人頭飛出了帳外,徑直落到一個人腳下。
在鐵箍般匝實的重重防衛下,竟然有一個人如入無人之境,就這樣倏然落在夏王帳中。
此人一襲與夜同色的墨衣,目光冰冷而又凌厲,從自己腳下那顆面目如生的人頭,緩緩落到面前巨大華美的床榻之上。
那樣一張罪惡的溫床,床上不止能同時容納數十位美人,還有侍者旁候,托盤端盞,不間斷地遞上美酒佳肴。
金色的帷幕低垂,里面傳來一個男人粗獷得近似野獸的唔叫聲,伴隨著女子壓抑的啜泣跟低喃。
帳中最后一個著紅衫的美人,看上去年紀更小,還是豆蔻初成的模樣,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因為就在她的周圍,寬敞得像一個墳場的床榻上,已經躺倒十幾具赤裸的無頭女尸。她們生前無不是國色天香,肌膚無不吹彈可破,僅僅在頃刻之間,便以這樣猙獰的姿態死去。
榻上死去的女子,所著一律都是紅裳,只不過已經被撕裂成片,長條狀的紅綢仿佛無盡的鮮血在流淌,充滿了香艷詭異的氣氛。
“小美人,過來喂本王喝酒。”夏王枕著高高的絨墊仰躺在榻上,對著她把嘴長得大大的,淫笑道,“要嘴對嘴地喂哦……”
在那個美人看來,那家伙的一張臭嘴,真好比一張血盆大口。她哆哆嗦嗦接過侍者遞過來的銷魂酒,連著杯子給那個魔鬼遞了過去,死死地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夏王的臉色立即灰黑到了極點,低吼一聲,一躍而起,將那個美人死死摁倒在床上。
“臭婊子!爺沒嫌你,你倒是嫌棄起爺來!”伴隨著兇惡的謾罵,他一手暴怒地掐住對方的脖子,一手三下五除二將對方的衣衫撕了開來。
“放、放手!”那個美人在劇烈的掙扎跟尖利的慘叫中,冷不防作死地蹬了他一腳,正好蹬到對方的襠部。
“啊!”夏王猛然吃痛,掐住對方的手陡然松了開來。
趁著對方吃痛的檔兒,她捂著自己的肩衫不要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角,發現自己再也退無可退之際,眼底頓時涌出絕望的淚水。
“看你的模樣,我還以為,你的命跟她們是不同的——”緩過神來的夏王,猶如惡鬼般步步緊逼過來,面上露出那種讓人驚怖欲死的獰笑。
“小美人,我要切下你的頭,再來釀一壺好酒……”刷地一聲越響,那柄神出鬼沒、已經削下無數少女頭顱的利匕,在他手中又重新亮了出來。
“金鎮劭,”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夏王的背后響了起來,“我也要切下你的頭,來祭奠軒轅古道一役的亡魂。”
隨著這個死神一樣的聲音,一道青光迅疾落下,所至冰解雪融,無可抵擋。
“哧啦”一聲,寬大巨大的帳幕忽然被人劈成兩半,整張華榻從中間整齊地拗斷,就此將夏王跟那個美人隔絕開來。
周圍的侍者還來不及發出尖叫,忽然被一個人影攜劍閃電般穿身而過,每個人的咽喉之處帶上了一道紅痕,頓時一一撲倒在地。
倒地之際,鮮血才從咽喉里噴涌而出,霎時染紅了地面。
端木凌持劍現身,宛如暗夜之神,滴著血的劍尖直指夏王。
帷幕降下的時候,床榻之上那樣血腥殘忍的一幕,赫然呈現在他的眼前,使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加冰冷如雪。
“端木凌?!”夏王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脫口驚呼。如果說這個世上有人讓他難忘的話,那么除了他所效忠的祭司大人兼太子寧歌塵外,就是明熙王金靖夕跟眼前這個人。
在誅龔培一役中,作為寧歌塵一派的藩王,夏王等人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以為兩虎相斗,必然兩敗俱傷。
可結果大出所料,龔培徹底玩完了,從此退出了金曌的歷史舞臺;而這個叫端木凌的人,原雪國祭司,現在的南雪王,卻在此之后,一度成了神的代名詞。
從那以后,所有進京的藩王,都記住了這個人。
“你要干什么?”夏王知道在練家子上,自己休想是這個人的對手,對方來勢洶洶,他心里開始盤算著如何逃出生天。
“跟你說話,真讓我感到恥辱。”端木凌懶得再跟他耗時間,長劍一擺,決絕而狠烈地直取夏王項上人頭。
夏王駭然失色,整個人往旁邊一矮,觸動榻上某個機關,一道石墻猛地憑空立起,堪堪擋住對方一擊。
“呵……”端木忽然露出了那種很好看的笑容,“看來你是真的適合埋在床上呢。”
轟然一聲,剛剛立起的石墻忽然之間崩塌下來,數十丈高的滾石從天而降,就此接二連三砸在夏王身上,金鎮劭發出了一連串慘烈的哀嚎。
在他被滾石砸得血肉模糊的時候,端木飛起一腳,將斷裂的華榻踢了開來,鏗鏘一聲,筆直地撞向一面墻壁。
整面墻壁當即碎為齏粉,那一截華榻帶著夏王的尸體,徹底消失在黑暗地底。
“我希望,這個世上再沒有你,”端木并攏食指跟中指,修長的指尖藍光躍起,一指那個黑窟窿的地方,藍火宛如游龍激射而去,“包括你丑陋的靈魂。”
剎那之間,藍蓮烈焰燃燒起來,在洞中不斷踴躍翻騰,宛如純凈的水清洗蕩滌一切。
不殺則已,殺則毀尸滅跡,連靈魂的渣都不讓他剩下。
這一切做得干凈利落,端木正欲轉身離開之際,回頭看到躲在床角嚶嚶啜泣的女子,衣飾破敗終究不妥,于是解下自己的外衣,不動聲色地扔了過去。
盡管不置一言,這個動作卻讓那個女子驚呆了。她抬頭之際,看到那樣一張優秀絕倫的臉容,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絕世之美,然而卻看了讓人如墜深淵,難以自拔。
跟前一刻擊殺夏王相比,他不再是那個滿是冰冷煞氣的殺手,而只是一個氣質沉靜的男子,這位姑娘看得心頭一熱。
“快走吧,等一下這兒該大亂了。”他最后對她說了一句話。
“公子請留步!”這個美人披上端木的衣服,匆匆忙忙從半截榻上跑下來,撲通跪倒在端木面前,惶急而又懇切地道,“奴家雨蝶,這條命乃公子所救,今生今世愿為奴為婢,跟隨公子左右,還望公子成全。”
見端木沒有答話,她只當對方在嫌棄自己為夏王侍過寢,頓時又羞又臊,把頭壓得更低了一些,訥訥解釋:“奴家……奴家,還沒有被那個老禽獸……”
她說不下去了,連忙將自己的皓腕伸出來,輕輕一捋袖子,露出一顆小小的守宮砂。當著一個男人的面做出這樣的舉動,雨蝶也感到尷尬不已,嬌嫩的紅色一下子蔓延到了耳根處。
端木不做聲地笑了一笑,俯下身來,手指抬起對方的臉,云淡風輕道:“雨蝶姑娘,不要誤會,我殺那個淫賊不是為了英雄救美。”頓了頓,“你該回家了。”
然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暗夜之中,他一襲墨色單衣融進重重夜色之中,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
夏王那個殘破不堪的寢宮內,雨蝶收起了自己的嬌羞跟柔弱,對幕后走出來的阿飛微施一禮,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靨道:“右護法所言不差,此人確乃上上極品,雨蝶宮主我,對他很感興趣。”
此人正是西海埃陵九曲六部的十五位宮主之一,排名第九,也是造金靖夕的反造得最厲害的一部。別看雨蝶宮主是個女人,其手腕心機卻向來不輸于任何人。
阿飛似笑非笑道:“能得九曲六部之一的宮主青睞,看來南雪王艷福不淺哪。”停了一拍,頗為玩味的一眼打向雨蝶,“那個……你腕上的守宮砂,不要告訴我是真的。”
雨蝶面不改色道:“你再問我這樣的問題,會死人的,阿飛。”
“剛才我聽你在夏王帳中叫得挺歡嘛,還以為你真要從了他呢。”阿飛可不怕她的威脅。
“我呸!”一提及此,雨蝶立即臉色大變,眸中殺氣涌動,“我差點在端木凌趕到之前就要下手了,那個王八蛋實在太惡心了。”
她斜斜地一眼看過去,沒好氣地指責阿飛,“你小子還真沉得住氣,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
阿飛哈哈一笑:“我是想出手來著,床上這么多女人沒穿衣服,雨蝶宮主你也……所以就猶豫了下。”
雨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拂袖離去,臨走之際撂下一句話:“懶得理你,我找端木凌去。”
“我也去。”阿飛立即跟了過來,“在過去十年里,他是雪國的守護神,而我是盟主派去雪國的破壞神,那段時間跟他針鋒相對,過得真有意思……”
最后下了結論:“端木凌,是個很有趣的人。而且你會發現,他的進步是永無止境的,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