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凌剛從暗室出來,劈面碰到蔣琳瑯、花易冷等人,祭司由于做賊心虛,一見到蔣琳瑯,一如既往產生了恐慌感,剛才雄赳赳氣昂昂的氣焰全沒了,就要望風而逃。
“凌~~”蔣琳瑯抑揚頓挫地喊了聲,毫不介意祭司風云變幻的臉色,張開雙臂就熱情洋溢地撲了過來,端木凌眼疾手快,隨手扯過旁邊一人塞到她懷里……
“端木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姑奶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蔣琳瑯將懷里的人扔了出去,發飆了。
“你怎么來了?”端木凌嘴角抽搐著,“先前在古墓林里,不是說有事先行一步的嗎?”他還以為,老天這么眷顧他,只讓他跟那個女人打個照面,從此就海闊天空萬里無云了,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浮云,是幻影……
“難道我不能在這里守株待兔嗎?!”蔣琳瑯狂吼。
原來,他就是那只撞死在樹上的傻兔子。端木凌其實很想說:琳瑯,我可以用拳頭表示我的觀點嗎?讓你知道我對你有多熱情。
折辱端木凌對于蔣琳瑯來說,是一件心向往之的樂事。因為這個世上,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敢在他面前吆五喝六,這讓她產生了一種空前絕后的滿足感。
也許是跟蔣琳瑯想一塊兒去了吧,端木凌臉上又露出七年前那種一覺醒來看到自己身邊躺著個女人的表情,尤其是當那個女人還在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
——羞憤欲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想到兩人往昔的“甜蜜歲月”,蔣琳瑯趕緊換了一副宜喜宜嗔的笑臉,溫柔可人地說:“人家不放心你嘛,剛走出古墓林,就看到花孟二少俠正在聯手對付鬼淵盟中的天煞……哦,對了,還有明熙王閣下,我就在旁邊給他們加油鼓勁、吶喊助威哪!”
花易冷幽幽地飄過去道:“她不是助威,她是在擾民……”
當時就連那個天煞都很嫌棄她,糾結地說咱換個地打吧,那個女人太吵了。
***
“飛揚,我交給你一項重要任務。”端木凌將一塊金牌丟到七傷中一個少年懷里,“師尊曾經告訴我,這個東西是開啟最后暗門的鑰匙,而且我已經在上面施了法,你拿著它可以號令外面的亡靈軍……”
那個叫云飛揚的少年與花易冷年紀相差不大,可是跟一天到晚板著張臉的花易冷截然相反,他是笑容滿面的,而且這種笑容滿面是隨時隨地的。
想當年在雪國的時候,有一回國舅他老爹死了,端木凌帶著他們七個去赴喪宴,結果這家伙也從頭至尾擺著個大大的笑臉,把那個國舅活活郁悶死了,跑來問端木凌這小子是不是對他死去的爹有意見。
端木凌當時一臉慈靄地捏著云飛揚的臉說:沒事沒事,他就這副賤樣。
云飛揚掂了掂金牌,再放到嘴里咬了下,笑容滿面地說:“是純金的嘛。”其他人被震撼了。
云飛揚笑容滿面地抬起頭來,繼續面不改色地笑容滿面道:“對了,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端木凌憤怒了。在七傷這伙人當中,花易冷是最讓他難堪的一個,因為那小子從不給任何人面子,只會作死地打擊人,一張嘴比女人還要刻薄;而那個冒冒失失、脾氣暴躁的孟奇緣,不跟花易冷待在一起的話,只會給他惹點小禍端,砸了這個的場子或者掀了那個的攤子,等著他去收拾殘局,而一旦跟花易冷湊一塊兒,那就是冰火交煎,水火不容,難免天翻地覆;至于眼前這個云飛揚,則愛財如命,而且不管什么場合都擺著一張甜美而又邪惡的笑臉,什么爛事都能撇上一筆……總之,是一個也不讓他省心。
“你平時不是做夢都想一頭撞死在金山銀海里嗎?現在有一個大好的機會等著你。”端木凌撫著自己的額頭,一臉被打敗的表情,“我決定將找傾天寶藏的任務交給你……呃,此行兇險,等下你去正殿里走一趟,去找天后神前面的那兩尊石獅子,跟他們說,是我讓你去的,那兩個老東西要是不肯相幫,你就別跟他們客氣,把他們兩個變成最原始的狀態……”
一聽說有寶可尋,云飛揚的眼睛立即放出了萬丈光芒,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激動了好一陣才問道:“什么是最原始的狀態?”
端木凌眼皮也沒掀,不動聲色地道:“千錘萬鑿出深山。”
正殿之內,正在竊聽端木凌一伙人談話的金尊雪尊,聽及此處,不由得齊刷刷地打了個寒顫,暗自咂舌道:端木凌這小子也太狠了吧,居然想把他們倆粉身碎骨了。
末了,端木凌又安排了一批人供其驅遣,且慎重地交代道:“梁墨那個女人,我把她綁在里面的柱子上,應該能夠派上用場的,一切就看你的了。”
云飛揚朝著他的財富之夢邁進了一步,帶著人興沖沖地一溜煙跑了。剩下的人跟著端木凌向外走去,蔣琳瑯一路上拖著他的手,死活也不肯放開,使得他身心備受折磨。
“大人,你要去哪里?”蔣琳瑯嬌滴滴地道,“要不,到我府上喝茶去……”
其他人裝聾作啞望天中……
***
端木凌直接殺到明熙王府去了。“老子要見王妃!”英姿勃發的雪國祭司,從馬上一躍而下,門口的守衛剛剛想要攔阻,不料被端木凌的人架住,曾經在明熙王府做過賊的花易冷,對府內門徑早就輕車熟路,帶著端木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一路上都來不及欣賞滿園美景,就風風火火直奔明熙王的寢宮,然后就看到金靖夕正斜斜地倚門而靠,仿佛正在等著他的到來。
“你們好像還沒正式拜堂吧?現在把我師妹扣在你房里,是什么意思?”
端木凌正想把他劈頭蓋臉羞辱一頓,忽聽金靖夕用一種頗為頹喪的語氣道:“也不知道為什么,府里的太醫都看過了,王妃明明已經沒什么大礙,可就是沉睡不醒。”
看到他那樣的神色,端木凌忽然覺得喉嚨里有什么硬生生哽住了,彼時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這兩個平素雷厲風行的人,在此刻忽然好像達成了某種共識,齊齊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如果,如果她再像過去那樣一睡六年,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又該多么寂寞地等待下去?讓時光像寂寥的荒草一樣種植在內心深處么,而在這個風云變幻的時代,他們能夠花幾個六年的時間去等待?又有幾條這樣的命去等待?
“端木,你若想見她,便請進來吧。”溫文爾雅的明熙王親自將他請了進去,花易冷為了避嫌,自行告退去了別處。
在這間清雅莫名的寢宮內,窗明幾凈,寥寥幾物顯得高貴大氣。
地板是最好的墨楠木,溫潤而厚重,狻猊鼎內燃著熏香,散發著幽幽的清香。雪白的帷幕上繡著大團緊簇的白色細紋,隨著微風吹拂,宛如流云繞著滿室飛舞。
湘紀就躺在一張寬大華美的雕花大床上,臉色仍舊那么蒼白,連呼吸都是微弱的。端木凌輕輕走過去,挨著她坐了下來,旁若無人地試探了一番她額際的溫度。
金靖夕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臉上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
“或許,”端木凌安靜下來,又恢復那個心思縝密的雪國祭司的神色,“我可以去找鬼醫連殤,她什么疑難雜癥都能治……”想到什么,忽然又微微皺眉,露出深思的表情,“只不過,那家伙的某些臭規矩實在太可惡了,光是救一人殺一人這一項,就折騰得人夠嗆。”
金靖夕忽然笑了起來,走過來微微一躬,誠摯地說:“我看到了你的誠意,那么,不如讓我們來做一場博弈吧。”
這個莫名深省的笑容尚未熄滅,一句更加震撼的話落地:“我去找鬼醫連殤,你率我的兵馬去斬殺龔培等人,我相信,雪太子的大仇,閣下應該還沒有忘吧?”頓了頓,坦然道,“不瞞你說,此事與龔培關系不大,只是他兩個外姓侄女惹得禍,而且那兩個人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我并不打算就此饒過他們龔家。”
說到底,十年前的官渡之難,他始終咽不下那口氣。那種深入骨髓的仇恨,已經盤踞在他的心里太久了,不報此仇,他的一生都將不得安寧。
“我知道,這些年來龔培為惡不悛,的確該死。”端木凌說得很輕,仿佛怕吵醒了湘紀,幫她溫柔地掖好被角,神色冷定,“正因為那個狗賊在七年前害死了青洛,之后才會惹來那么多事,才會……讓她長久以來,活得生不如死,我也不打算放過他。”
其實,早在七年前,中軍一役,他們便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只是如今局勢日新月異,能不能再行合作,卻是個大問題。
“既然如此,”金靖夕淡淡道,“我們不妨擊掌為誓,聯袂滅龔之后,承鈞山莊境內,水底夢之宮的傾天寶藏,悉數歸于你手,我絕不過問。”
對于傾天寶藏之事,卻是周士煌新近送過來的消息,那家伙的確是個陰謀算計的好手,才短短的數日時間,就將鬼淵盟的老底摸了個七八分,其中很多聞所未聞,的確讓人驚嘆。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大方。”端木凌微微錯愕,稍頃之后,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既然對方已經表示了絕對的信任,他也懶得再啰嗦了,因而站起身來,與之擊掌盟誓:“那好,我的人馬會全部退回滂沱古城,在此期間,這邊的局面,我會替你全盤打點。”
“不用了,就讓他們留在此地吧,非常時期,不要嫌你的幫手太多。”金靖夕毫不介意地一笑,手指扶上床頭連珠柱上的烙紋印記,輕輕一扭,“咔嗒”一聲,空氣中有什么突然裂開了,一面雪白的墻壁間,忽然露出一道暗門的影子來。
“如此,我們便來商榷一番,如何讓他們龔家經此一役,今后再也翻不起身來。”明熙王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腳步不停地往暗門走去,那是一間連接明熙王寢宮的密室,除了他自己,府里誰也不知道有這樣一處隱秘所在。
七年前,由于兩人的一場商談,龔培損兵折將,差點命喪杜宇城;而今,不知道這兩個各自定鼎輝煌之人,又該想出怎樣天衣無縫的計策,致敵最后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