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這邊，連殤從金靖夕帳中走出來之際，劈面碰到煙水寒，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色竟然不比生命垂危的金靖夕好看多少，不由得有些詫異。

煙水寒伸手攔住她，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只要你能夠救他，接下來要殺誰只管跟我說……刀山火海我都答應去做。——當然，如果那人是大奸大惡之輩最好。”

連殤抬眼仔細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同樣出自于仙樂門，只是相比寧歌塵等人，名聲卻要稍遜。

并非能力有所不及，而是他甘于隱忍，在金靖夕的身邊充當一個不甚起眼的幕僚，長久以來竭盡心力地守護此人。

“我很敬佩你，煙公子。”連殤同樣認真地回答，“只是對于殺人，我已經沒有興趣了，我當初殺的也都是司徒宣的羽翼，可是現(xiàn)在我的仇人已經死了。——熙王為我報此大仇，如今他無可厚非是我的恩人，假如能夠救他，我會竭盡全力，可是……”

“沒有那么多的可是，”他的臉色更加的白了，低聲切切，“救，還是不救，一句話的事。”

“那好，”連殤咬著下唇，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救他。”

“謝謝你。”他眼底的晦暗之色散了，忽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明亮得晃眼，“他還那么年輕，自己的凌云壯志尚未實現(xiàn)，不應該那么早死的。我從小就相信，他會成為一個曠世明君，雖然說這樣的話，就目前而言，興許是大逆不道的，可是在我心里，的的確確就是那么認為的。”

所以，無論為他做什么，都無所謂，都無所謂。

連殤看到他那樣的笑容，也不禁被深深感染，心里竟然微微地疼了。

“他其實一早就算計好了要置司徒宣于死地吧？”她不想沉浸在那樣帶了些許悲傷的情緒中，于是莞爾一笑，將話題引了開來，“表面上帶著王妃求診，實際卻是早就預謀好了要殺司徒宣，奪得連城的掌控權，驅逐龔培的勢力……我說的沒有錯吧？”

頓了一頓，不待對方回答，繼續(xù)道：“他明知道我在這個世上最恨的就是司徒宣，就順便向我提出了這個要求，救一人殺一人，都是他想做的事，又能換回王妃的命，真是一舉兩得呀。”

看到煙水寒沉靜的眸中已經殺氣凌人，她卻釋懷地笑了，象牙白的面容上是一種比陽光還要溫暖的色彩，低柔地道：“別緊張，我要是想壞你們的事，早就開始行動了，也不會在這里跟你閑聊。連殤并非耳目閉塞之人，對于朝堂局勢多少明白幾分，誰人稱王稱帝，對于連殤來說，沒什么區(qū)別可言，我照舊在西海當我的殺手神醫(yī)……哦，不，今后不會再是‘殺手’了，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妙手神醫(yī)。”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煙水寒恍悟過來，驀然一笑，“我不覺得自己值得你如此信任。”

“沒什么。”連殤淡淡道，“每個人一生當中，總會犯那么一兩次傻的。”

看到他，她就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為了某個隱秘而堅定的愿望，哪怕傷痕累累，也要義無反顧地繼續(xù)前行。

***

金曌這邊，為了將與蔣琳瑯訂婚一事的陰影從心底徹底驅散開來，端木凌一改自己平素那副憊懶閑散的習性，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工作狂。

他開口龔培，閉口龔培，吃飯想著，喝茶忖著，一坐下就是跟左右商量怎么捅龔培的漏子，站起來無論是觀看風向還是對月深思，都是在考慮龔培接下來會對自己使什么陰招……

龔培勢力就這樣在他不分晝夜、廢寢忘食、鍥而不舍的重重打擊下，一步步走向分崩離析——

在一間密室之內，端木凌坐于案后，將一封來自西海的絕密信箋拆開，匆匆瀏覽了一遍。信是煙水寒寄來的，他在信中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番刺殺司徒宣的全過程，并說龔培所在連城的勢力已經被悉數(shù)拔除，接下來就等著看皇城這邊的好戲了……

“信上怎么說？”一旁的花易冷迫不及待地問，“雪太子的軒轅劍沒落到敵人手里吧？”

“烏鴉嘴，不過借借而已，你對那柄劍倒是蠻上心的。”端木凌皺眉，隨手將密信在一旁的執(zhí)燈上點燃，化為灰燼。

他薄如利劍的唇角，驀然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終于等到了這封信，接下來，應該陪龔大人動點真格的了……”

“這么說……你們倆以前只是玩玩？”花易冷抽著嘴角，心情無比激動，“光是玩玩，你就能隨隨便便將雪國的神兵利器拱手送人，再由明熙王親自出馬，身涉奇險，千里迢迢跑到連城去，接著實行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刺殺，在不費吹灰之力殲敵無數(shù)的時候，你卻告訴我這只是——玩玩而已？就拿雪太子的入土神兵來說，你難道不知道‘雙劍合璧，后裔必殞’的傳說嗎？”

“軒轅跟滅魂，的確是這個世間少見的兩塊好鐵。”端木凌不動聲色地道，“不過所謂的傳說，那都是寧歌塵放出的謠言，為的就是欺騙像你這一類智商的人，等著看七王為了爭奪雙劍而相互斗得頭破血流。”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么難聽，天下人人覬覦的寶劍，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廢銅爛鐵了？！我可以把你這身臭脾氣看成是欠揍的前兆嗎？！還有，本少爺?shù)闹巧淘趺戳耍浚∧憧梢杂醚哉Z來侮辱我，但絕不容許侮辱我的智商！”花易冷抓狂之余，仍免不了好奇，動中取靜道，“這其中個中緣由，你又是從何得知？”

“我問過了，寧歌塵自己告訴我的。”端木凌毫不體諒別人的心情，直截了當?shù)氐溃案鶕?jù)仙樂門內部傳言，后羿之箭自古具備‘三能’，即‘能克萬般劍陣、能毀萬丈城池、能納萬眾魂魄’。”

“此箭萬世一隱，所現(xiàn)之日，必是天下大亂之時，而且根本無劍可破。”

所以說，寧歌塵那小子，分明就是來毀天滅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