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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房緣

第二章時來運轉

宜城新區還有一個怪人,他躺在搖藍里的時候,被一場大火燒傷,傷好后就成了疤瘌臉、歪鼻子、歪嘴、白眼、卷耳朵、白頸、歪頭、小手(左手無指),八處傷殘,人們都叫他八怪,漸漸地連真名也被人遺忘。他與阿熊堪稱為丑兄丑弟,二個老光棍,一雙活寶貝。

改革開放前吃大鍋飯,只要有個人就能掙工分,收入不相上下,勉強度日,

根本沒錢造房子,住的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及土改時分到的房,住房奇缺,房是

人心所求,因而那時姑娘找婆家,首先要看房子,其次是看人,訪人家就是當時

宜城農村的風俗,戲稱“嫁房”。八怪家祖傳的老屋已燒掉了大半,還剩一間十

架頭破平屋,他與父母住在一起,沒有房子加上出奇的丑,找對象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改革開放后,八怪父母精明強干,八怪也有力氣,三人除了種好責任田外,還大搞副業,種蔬菜養豬羊,秋天雨水較少,晴天時期長,父子倆就利用這特殊的天氣,在沿河的空地上,做磚坯。他們天不亮就起身,不穿衣服只穿一條短褲,脖子上圍一塊擦汗的毛巾,頭戴一頂草帽就去踏黃泥,踏好黃泥天才亮,天亮后倆人一起甩磚坯,早飯、中飯、點心、水都是八怪母親送到轉坯場上來吃,出了汗就用毛巾擦擦,然后到河中去搓一把,口渴了就咕嚕咕嚕喝一飽大麥茶,他們從不坐一坐,連吃粥吃飯也是站著吃,傍晚實在看不見了,蚊蟲也多了,他們才收工,他們風吹日曬,身上烏黑發亮,收工后回到家就在村前河中洗一個河浴,然后才回家吃晚飯。雨天才是他們的休息日,他們就美美地躺上一天一夜,以利雨停后再戰。甩磚坯實在是一件艱苦的活,很少有人勝任,因此那時的磚坯總是供不應求,苦活臟活累活收入也比較可觀。一到冬天土凍了,不做磚坯了,父子倆就租了個船運磚坯,自己的磚坯賣完了,再幫別人去運,秋冬二季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連做了五年,的確也積聚了一筆錢。一天晚上三人在一起數著錢,邊數邊興趣盎然談論。八怪母親說:“沒有房子八怪連媳婦也娶不到?!卑斯指赣H忙接上:“如今已積聚了一筆錢,咱們馬上破土動工造房子?!卑斯忠宦犚残老驳馗胶停骸皩Γ旆孔?!娶媳婦?!?/p>

那時技工便宜,小工只要換工,不要付工錢,俗話說有了三年余糧就能與房子商量;那時批地基比較松,按家能批到二間地基,老屋翻建還不要批;因為運磚坯賣磚坯與幾個磚瓦窯上有關系,一聽說他家要造房,因而也都同意返回他磚瓦。八怪父母為了給八怪娶媳婦,發了狠勁,要地基時有人勸他們用火燒后的老地基,有人勸他們另批新地基,他們左右為難,后來八怪父親去請了風水先生選地基,風水先生看后說:“這火燒后的老地基今后一定能夠發?!庇谑撬麄兙吐爮牧孙L水先生的話,在火燒地基上及拆除老屋,造了二間庭院式十架頭三層樓,后面還有二間四架頭平屋(養豬羊兔及堆放雜物用),造得富麗堂皇。錢不夠還借了些債。

八怪父母心想,這下總能娶到兒媳婦??墒歉母镩_放后,宜城農村新房像雨

后春筍,基本上家家都造了新房,房子已不再吸引人,姑娘的追求變了,找對象

首先要看人,能否賺錢,加上八怪三十有幾,沒手藝,沒文化,只有蠻力氣,干苦活臟活累活,因而還是娶不到媳婦,成了個老光棍,與父母相依為命。

父母為他造房子,千辛萬苦,加上過度節約,積勞及缺營養而成疾,加上八

怪成不了家,老人一直愁眉苦臉,郁郁寡歡,身體嚴重衰弱,一次八怪父親在大便時發現嚴重出血,八怪及母親忙領著他到醫院檢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已是腸癌晚期。于是急忙手術治療,可是終究不能保住父親的命,二年后父親第一個離開了他,八怪請楚地記得,父親斷氣時曾拉著他的手說:造了房子是給你娶媳婦的,記住萬萬不能賣房敗家。八怪連連點頭。一年后母親也臥床不起,母親拉著他的手臨終囑咐:無婆不成家,你一定要娶到媳婦,那怕是拖個油瓶的寡婦,也要撐起這個家,也要接上香火。八怪唯唯喏喏,母親斷了氣??墒欠孔拥靥幤У霓r村,加上當時的房價也低,因而不起眼。八怪一直孤苦憐仃獨守空房。

時來運轉,城市大發展,農村大拆遷,失地農民“農轉非”,年輕人都當了工人,老年人有了生活費(保養金),“不能讓老百姓吃虧”,房屋以舊置換新,家家都置換到了近城鎮的二至三套安居房。房價飛漲,水漲船高,失地農民一跤跌入青云里,確實有了三套現代化的新房,三代人不要買房,還有房出租,工作所掙工資只要買車及改善生活,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紅紅火火。

普通打工夫妻,買一套房就要苦干節約幾十年,有的甚至做一世也買不到一套房,房成了人生大事,重中之重,人心所向,于是就有了人好不如房多一說。有多少火熱戀愛多年的戀人,因房子問題而一朝分手;有多少癡情男女,最后都因為房子問題而毀了本該美好的愛情童話;有多少低收入買不起房的難娶媳婦。“嫁房”又抬頭,姑娘談朋發首先要打聽家中有幾套房,特別是那些沒有片瓦的外來女更是打“嫁房”的主意——男子年紀大,長得丑,稍有殘疾沒關系,家中只要有三套房。因而失地農民安置區內,小伙子家中被做媒的踏破門檻,連一些光棍、殘疾者也相繼成了家。

2005年八怪所在村拆遷時,八怪已五十歲,他家有五百多平方米老屋,落實安居房時,拆遷辦人特意找到八怪,說:你單身漢就置換一套房吧,其余補貼錢,夠你晚年吃喝玩樂。八怪卻彈出了眼睛理實氣壯說:這老屋是我父母造給我娶媳婦的,不是給我變錢揮霍的,我也要與大家一樣置換三套房。拆遷辦人哈哈笑著說,人家是二代三代人,你是獨身怎么能與人家比呢?這話不說不要緊,一說觸到了八怪的痛處,他勃然大怒,拉起那人的手說:誰愿意單身???走,咱們到街道去評理,有哪一條法律規定我不能成家?有哪一條法律規定,拆遷補償不適用我這個單身漢?

拆遷辦人嘿嘿笑著說:你這個丑八怪幾十年成不了家,老來還想成家,白日做夢。

八怪怒火沖天,如雄獅,用他長長的手指甲邊掐拆遷辦人的脖頸邊說:不到黃河心不死,人家八十多歲還結婚,我五十歲為什么不能娶妻?那條婚姻法規定丑八怪不能娶妻?你狗眼珠看人輕,在如今為房而戰的年代,我只要有了三套房,我照樣娶妻給你看,你幸災樂禍,你不給我房,不讓我娶妻,今天我就是要掐你,把你掐成傷痕累累,或者與你同歸于盡……

拆遷辦人被掐得痛得直叫,倆人扭作一團,旁人忙來勸解,倆人扭到街道政府。經過討論,街道干部一致認為,八怪說的話在理,政策面前人人平等,不應排斥單身漢,確應維護八怪的合法權益,一視同仁,讓八怪這個老光棍也享受改革開放的偉大成果,為他迅速成家大開綠燈。并責成拆遷辦人就藐視八怪而所說的錯話對八怪賠禮道謙。八怪總算落下了一口氣,一場風波才算平息。

按照當地置換政策,八怪置換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一套九十平方米,一套七十平方米的三套房,不足部分還補償到了一大筆錢。他也是一個肢體健全的人,他從二十歲就開始想結婚,想了三十年沒想到,如今他自己住一套房,其余二套出租,租金一年比一年高,還月月領取失地老年農民保養金,還在小區內當清潔工,雙倍收入。他不會用錢,省吃儉用,因此有大額存款,飽暖思**,他娶妻的欲望重抬頭,并日益加深。

王中一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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