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我性格懦弱，像個傻子。
現在，我失去記憶，可是他卻說我的眼神變得很銳利，似乎總在打著什么鬼主意。
他習慣過去的我，因為現在的我對他防備極深，對于一個防備自己的人，任何人都不會喜歡的。
可是我現在只能依靠他，不能讓他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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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不知道羽族火神的轉世之處？”他瞇著眼，帶著濃重的威脅語氣，對揪來的土地問話。可憐的土地只是一個小小的地仙，任捏任揉的，在他的威脅下，瑟瑟發抖，語無倫次。
我于心不忍，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我們已經問過很多地仙了，他們都說不知道，想必這個土地也是不清楚的，你何苦再為難他一個小小的地仙？”
他看了我一小會，才嫣然一笑，柔聲道：“那好，聽小妖兒的。”
他揮揮手，那土地便如蒙大赦般，連聲謝都來不及說，便匆匆忙忙地鉆回土地里，再也不見蹤影。
我苦澀地笑笑，放下了扯他衣袖的手。
五天了，我跟在他的身后，在人間已經茫然地尋找了五天。這五天里，焚天轉世的下落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而在這五天中，我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說，知道名字即是結緣，他不愿再與我結上半點緣分，便不肯將名字告訴我。他說，若是我們真的有緣，他日我定會知道他名字的。
這個他日，不知是否真的會有。
我們落在人間一個城鎮里，他化作了書生打扮，拎著一把扇子不住地假裝風流。我沒有法力，也沒有蝶翼，連真身都化不回去，自然就是一個普通女子的打扮，連幻化都不必。
“小二，來壺上好龍井。”進了一個茶樓，入座后，他便微笑著吩咐小二，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看起來真如一個溫和書生。
小二被他的笑容迷恍了眼，渾渾噩噩地應了聲：“好，客官稍等片刻。”腳卻未挪動半分，就連那雙眼睛也未從他臉上移開。
魔果然比妖更勾人。我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推了推小二：“說了稍等，你還不快去拿茶過來？”
小二這才回過神，臉頓時紅透了，趕緊低著頭跑掉了。
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看著一個男人入了迷而感到羞恥吧。
“小妖兒，怎么不說話？是不是泄氣了？”他問，眼底里有著不加掩蓋的幸災樂禍。
“沒有。”我悶聲道，“只是覺得總是去找地仙來問焚天的下落不是辦法。”
先前，他說在他的宮殿了，有一面可以看透人間凡人的三生三世，若我愿意跟他走，他便就讓我用那鏡子去尋找焚天。跟他走——我知道，這不只是單純的跟他走一趟魔界的意思，而是去追隨他，自愿入魔道。
所以，我拒絕了。
我不可能墜入魔道。
“那去找妖精來問？”他笑意更濃了。
我搖搖頭。
“真不知道你這門戶之見是怎么來的。”他依舊笑噙噙的，聲音中卻帶上了些許輕蔑：“你修煉成仙前，不也是妖精么？更何況，你名字便就是妖。你的憐憫可以施舍給地仙，為何就不肯施舍半分給妖精？”
我低頭，不語。
茶上來了，他細細地品茶，不再理我。
過了一會兒，我耐不住這份尷尬，便主動開口問：“你們為什么喜歡人間？我見妖和魔都愛往人間跑。”也愛在人間掀起風浪。
他回了我：“不是愛往人間跑……大概，那是因為根吧。”
“根？”
“無論仙魔還是修煉有成的妖，大多都是在人間出生，在人間修行，人間對于仙魔妖而言，就如家一般。就算后來，修煉有成，脫離了六道輪回，心里還是念著人間的，總會想著要回家看看的。”
“你也是在人間出生的？”
“和你一樣。”
我還以為，魔都是出生于孽障中，想不到他也和我一般，也是在人間出生的。
我問：“你喜歡人間么？”
他搖頭。
“那你喜歡什么？”
“熱鬧。”他扇子一指，我順著他的扇子望去，那是茶樓的一個小角落，哪里圍滿了人。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那些人是我們進店之前就已經在了的，原來，他是因為茶樓里有了這么一個熱鬧才帶我進來的。我喜靜，不喜熱鬧，雖然知道那邊熱鬧，卻不會去關注那邊為何熱鬧。
現下他這么一指，我便開始留意那邊的熱鬧了。
一個人鶴立雞群地被圍在人堆里，他站得那么高，應該是一腳踩在凳子上，一腳踏在桌子上，才會站得那么高吧。
只見他手中握著一顆血色晶瑩的晶石，凡夫俗子或許看不出哪顆晶石的不凡之處，但我卻看得分明。那晶石上覆著一層朦朧的紅光，有仙氣環繞，顯然不是凡品。
我兀地心里一暖，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牽絆著我似的，我站起來，便要向那邊走去。
手突然被拉住，我低頭看去，只見他皺起了眉頭：“你過去做什么？”
“我……”想開口，突然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轉頭去看那邊，那人手中的血色晶石周邊覆著的暖光似乎比剛才更亮了許多。
那里，有著一種強烈的羈絆在召喚著我。
他輕笑，道：“那些人說，那是鳳凰淚。”
“鳳凰淚？”我疑惑，瞧他的笑容，分明是不信那是鳳凰淚，在笑著那些凡夫俗子。
“對了，你都忘了呢。”
忘了什么？我疑惑。
“焚天的真身是鳳凰，是羽族的王。這些，你好像都忘得一干二凈呢。”他幸災樂禍地說道：“鳳凰是火，你說，火能有淚么？”
的確是不能。這般說來，那鳳凰淚便是不可能存在的了，就算是真的仙家之物，也不會像它名字那般名副其實，是由鳳凰流下的眼淚。
可是，那鳳凰淚在呼喚著我……
暖暖的、哀怨的。
我甩開了他的手，徑直走過去。撥開人群，我怔怔地看著那人手中的鳳凰淚，思緒萬千。
許久，我開口道：“那顆鳳凰淚，能給我看看么？”
那人依然口沫橫飛，沒有聽到我的話，我無奈，只得提高了音量：“先生！那顆鳳凰淚，能給我看看么？！”
周圍頓時靜下來了，我漲紅了臉，我說話從來都沒有這么大聲過。在這滿是男人的人堆里，顯得極為突兀。
我紅著臉，但卻不服輸地盯著那握著鳳凰淚的男人。
忐忑，不安。
男人奇怪道：“姑娘脖子上不是也掛著一顆鳳凰淚嗎？看自己的不就成了，干嘛還來看我的？”
我低頭看，脖間果真系著一顆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鳳凰淚，一樣散發著溫暖的光輝，一樣的仙氣環繞。
但，是不同的。
這兩顆是不同的！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認定，但就是知道它們是不同的！
“許是來和你爭一下真假的！”旁人嘲笑道。
那人不服氣，立即嚷了起來：“我這顆是真的！是我歷經千辛萬苦，走進棲鳳山，撿回來的！”
旁人道：“棲鳳山有仙兵把守，你是怎么進去的？你方才也說了棲鳳山一路上有猛虎野狼，說得是很精彩，但有誰親眼看見你進棲鳳山了？說不準，你手中的鳳凰淚是假的，姑娘身上的鳳凰淚才是真的。”
說著，便一邊往我身上靠來，一邊伸手過來觸摸我頸上系著的鳳凰淚。我嚇一跳，趕緊擋住他的手，但是想要跑開，卻已經遲了，已經被他摟得死緊，掙也掙不開。
我氣惱地瞪著這登徒子，如果我還有法力在，現在怎會受到如此輕辱？！
“小姑娘模樣真俏啊，是打哪兒來的？家里人不管么？不如……跟哥哥回家去，哥哥做你家人如何？”
人群“轟”的一聲，笑開了。
我憤怒地低下頭，一口狠狠地咬在那登徒子的手臂上，那登徒子痛叫一聲，手臂一松，我趕緊溜了出去。
“你這小娘們居然敢咬我？！”男人暴怒，一巴掌舉起，就要扇下來，我來不及閃躲，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那登徒子的手。
是他！
一切都安靜了。
這瞬間的停聲比我剛才開口出聲的還要停得快。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讓笑聲停止的人——他是什么都沒做，就只是站著，可是卻讓調笑我的男人們都看呆了！
真是有點兒不甘心！
他很無辜地笑著，好似沒有看到所有人因為驚艷而傻滯的目光。他伸手將我從男人的臂彎中撈到自己的懷里，笑瞇瞇地說道：“我是她的家人。”
“誰是你……”我掙扎著小聲道，卻被他給制止住了。
一個男人咧著滿口黃牙，邪笑道：“喲！妹妹俏，哥哥俊！”
糟了！他可不是可以隨便調笑的人，若是他真的發怒了，慘的就是這些凡人了！
我剛要開口阻止他發怒，卻見他紅唇微微一勾——
“我是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