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客來客棧。
我呆呆地瞪著眼前的木桌，腦里卻不斷地回想起在那無名山頂上，霖鏡對我說的話——
“你，真的喜歡他嗎？”
“在你身上，我沒有感受到你對他有半點愛意。我是過來人，我也經歷過這些事情，所以我看得出來——你，并沒有對他動情?！?/p>
“就算你真的對他動情了，我希望你能放下這段妄想，因為你不是普通的仙人，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無法變成一個真正的凡人，和他白頭偕老。我見過許多仙凡之戀，沒有一個是得善終的，縱使沒有天庭阻擾，也沒人到最后能真正的在一起?！?/p>
“妖兒，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嗎？相愛并不是一件小事，它意味著兩個人要彼此接受對方的世界，一起去承擔對方的孽障。你是仙，他是凡人，你的孽障將由他來承擔——你覺得，一個凡人能去承受得住因你而來的紛爭嗎？”
……
好像，不能。
若有一日，云飛和我一起被眾妖追殺，他能逃得過嗎？
在凡人之中，他或許已經做到足夠強大了，可是面對妖呢？我黯然地垂下眼瞼——無論再怎么強大的人，在妖的面前，照樣是脆弱，不堪一擊。
云飛的劍，擋不住妖的法術。
我泄氣地垂下腦袋，突然又想起在那荒山上青琉的欲言又止——
“妖兒，我有話要對你說。”青琉抓住我的手，神色是難得的認真肅穆，讓我不由得傾耳。但是霖鏡卻拉開了青琉，笑道：“等妖兒處理完了這件事再說吧，事情一起上去，妖兒還不被弄得頭昏？說你笨就是笨！”
……
那個時候，青琉到底想說什么呢？我托著下巴想，他到底想說什么呢？到底有什么事能讓他那么認真？
“……”不對！我猛地一敲腦袋，我不是在想著怎么處理云飛的事情嗎？怎么又想到另外一邊去了？這樣想著，我又泄氣起來，我就是這樣，只要一想到云飛的事，想不了多久，又會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樣心不在焉……
我……真的如霖鏡說的那樣，對云飛毫無感情嗎？
可是……我努力地回想起和云飛在一起的一點一滴，卻發現記憶里空無一物，里面塞得滿滿的是最近的遭遇，而他卻不知道被塞到那個角落里去了。我無奈地嘆氣，或許，我真的對云飛一點感情都沒有……可是、可是他是焚天吶！我愛得那么深的人，難道真的要我把他當作路邊的陌生人？
不行，我做不到！我猛地搖頭，趕緊把霖鏡白日里說的那些讓我動搖的話全都甩了出去！
我來這人世就是為焚天而來的，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又怎么可以輕易放棄他！
“你……這抬頭低頭，又搖頭的，到底有沒有想清楚呀？”霖鏡支在桌上，不耐煩地說道，“怎么有你這么一個榆木腦子的，想半天還沒想清楚？這種事情當斷則斷，有什么好猶豫的！”
一旁的烈火聽了直點頭。
我字字鏗鏘地道：“我決定了——我不放手！”
霖鏡手一歪，托著的下巴差點掉到桌子上了。青琉嘆了一口氣，瞇起眼睛朝我挑了挑，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現在也和你說清楚了，你如果要和我學法術，可是要練個……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都有的，你說那慕容小子到那個時候，有沒有變老變丑？到那個時候你還會要他？”
“我……”
“哎，現在可說好了，你要么和我學法術，要么就去和慕容小子談情說愛，就這兩個選擇，沒第三選擇！”
“你……”我急了，他那樣子好像已經吃定了我，我急，卻又想不到怎么辦，支吾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們別逼我！”
青琉道：“我沒逼你，我這是為你好。”
“你就是在逼我！”我嘟起了嘴，這明說暗說的，不都是不想我和云飛在一起嗎？這不是逼我，那又是什么？！
“妖兒，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啊?！绷冂R溫吞地道，“我也和你明說了吧，我和青琉都不同意你和慕容小子在一起，我們說讓你好好想想，只是怕你想不通，鉆牛角尖，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你也知道的，我們不同意你和慕容小子在一起，有的是辦法把你帶走——困起來?！?/p>
我愣住了，霖鏡的嘴角淺淺地勾著，眼神柔柔地望著我，卻又有著不容反抗的意味在里面。
我一下子卸了聲，低下頭去。
對了，霖鏡是龍族的前族長，龍族在天庭里自古以來便是重要的戰力之一，其主眾仙皆稱——“龍王”。
霖鏡曾經是一位統率一族的強大王者，我早就該想到，在他嬉皮笑臉的另一面，是威嚴的。
見我不說話，霖鏡湊過來，把我勾到了他的懷里。他指了指我的心口，溫聲道：“有心結在你這個地方，修行是不會長境界的，所以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處理這凡事俗物，再好好地修煉。”
“……”
“你再好好想想。”他拍了拍我的背，放開了我，坐回去了。
我沮喪地垮了身子，這到底還要想什么呀？！
店小二怯怯地走過來搭話：“幾、幾位客官……請問，你們要點什么菜？你們……已經在這里坐很久了……呵、呵呵……”
我別過頭去，表示別問我。
青琉不耐煩地道：“你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來就是了?！?/p>
“哎，”霖鏡阻止了小二，對他笑道：“好吃的全都拿上來招呼我，還要準備一些果子，就想這顆一樣的?！彼恢獜哪睦锩隽艘粋€梨子，故意舉到青琉面前，咧嘴不良地笑道：“這些果子拿來招呼這位大爺?！?/p>
青琉一下子就炸開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霖鏡無辜地道：“鳥兒不都是吃果子的么？”
“你……你……！”青琉氣得滿臉通紅，支吾了半天居然沒罵出一個臟字，若是以前，他早就臟話出口了。
“小二，給我上魚！我什么都不吃，就吃魚！”小烈火大聲喊了出來，他這一叫，把兩個正準備吵嘴的大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了。霖鏡是瞪大了眼睛，似乎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的。青琉好像反應過來了，高興地沖店小二道：“對對對！給我上魚，什么清蒸鯉魚，紅燒鯽魚，蝦子螃蟹的菜都給我端上來！有多少就給我端多少！”
“你你你……”這一回是霖鏡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緩了一口氣，轉頭對店小二道：“給我上鳥……不，什么叫花子童子雞，烤乳鴿，烤麻雀，烤青鸞的都給我拿上來，我全都吃！”
“你你你！”青琉氣得拍桌子，直叫道：“你說吃什么？想要吃我？你有這本事嗎？”
霖鏡鼻子哼了一聲，得意洋洋地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小二見這桌子火藥味重，嚇壞了，急忙道：“兩位客官、兩位客官……別氣，小的馬上就去廚房叫菜，不過……”他吞吞口水，“不過……”
“不過什么呀？”青琉不耐煩地問道。
小二可能沒有見過這么嚇人的青琉，被嚇得不敢說話了，只敢伸出兩只手指，搓了搓。
“不過你有錢嗎？”我看不下去，替小二說了出來。
這話一坦白出來，一桌子的人都安靜下來，剛才那囂張的氣焰都弱了幾分。過了半天，青琉一甩頭發，賭氣地別過頭去，道：“老子沒錢！”
他發話了，霖鏡也要開口了。只見他托著下巴，對小二笑了一笑，好似一副優雅公子的做派，道：“我出門，從來不帶錢。”
“……”我無奈地拎出乾坤袋，打開往里瞧了瞧，以前當的銀子還有好幾大塊在里面，當下便拿了一大塊出來，遞給小二，道：“他們說的，你都拿上來吧，多少都行，他們都能吃得下的。”
霖鏡的晚餐是大象……
“你敢吃魚？！”
“你敢吃雞？！”
我猛地一回頭，那兩個人又吵起來，這這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剛才不是都點好了么？怎么現在又說不吃了？
“那……兩位客官，菜還要不要上？”小二怯生生地問道。
“當然要！”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下一句卻不是一起的了：
“上魚！”
“上雞！”
又來一句：
“不許吃雞！”
“不許吃魚！”
……
“那、那到底要上什么菜呀？”小二急得快哭了，但那兩人已經在一邊吵得不可開交了，根本沒空理會他。這時小烈火突然字句清晰地對小二吩咐道：“全上海味，什么都可以，要全部都擺上來，至于禽類的菜就不用上了，謝謝。”說完又轉頭對我道：“姐姐，我們吃魚?！?/p>
“好?！蔽也幻魉匀?，點點頭，就讓小二下去。
菜上來的時候，霖鏡爆炸了：
“你敢吃我水族，我要殺了你?。?！”